Friday, May 2, 2008

星葶 : 北帝伤后


第一章

  月儿由东升起,静静的挂在夜空的正中央,夜已深了。

  远处传来的丝竹乐声、喧哗吆喝声并不因夜深沉而稍有平歇,显示这登基大典及大婚的晚宴尚未结束。

  通往懿德宫的回廊灯火通明,可除了佩着长刀的侍卫站在既定的位置之外,整条廊道冷冷清清,无人经过。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不时站在宫门口频频望向远处,看是否有人到来,可每望一次,她们的失望就多一次。

  今儿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大婚的日子,而皇上早该离开筵席来到懿德宫才是,偏偏,月儿都上了树梢,却还不见皇上的人影。

  这该怎么办呢?她们你望我、我望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只是个小奴婢,再怎么担心也无权去宴会中将皇上揪回宫,让他和皇后娘娘行周公之礼,她们能做的只有--等。

  在她们不安地引颈以待时,里边却传来砰的一声。

  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到,全都出于自然反应地望向内室那席挂满红帏帐的喜床。

  「娘娘!」

  四人心惊的一同大喊,赶紧奔了过去。

  惨了!她们大感不妙。

  皇后娘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原本该端坐着的身子此刻正上半身躺在喜床上,而下半身垂于床下。

  要是皇后娘娘在大婚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的小命恐怕不保。

  就算皇上没有怪罪她们,她们也无颜回明府见老太爷及老爷、夫人。

  「娘娘!」华儿出声轻唤。

  可躺在床上的皇后娘娘--明晰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娘娘!」蔻儿加大了声音。

  「你们这样是没用的。」豆儿见明晰玥依然没有回应,她想到一个方法。「娘娘!娘娘!」她边喊边摇明晰玥的身子。

  要是她是活着的,那被人轻摇后该会有反应,要是她一命呜呼了,就成了死尸,任人怎么摇、怎么叫也不会有反应。

  豆儿当然不希望明晰玥就这样挂了,可世事难料,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俗人,她怎么会知道冥冥中安排好的事。

  豆儿摇了几下,明晰玥还是静静地躺着。

  遭了!该不会被她给料中了吧?豆儿怯生生地伸出手,放在明晰玥的人中上,查看她是否有鼻息。

  「豆儿,你在做什么?」蔻儿不解地问。

  「我是想看娘娘是否还有呼吸。」

  「拜托!你别在这种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做这种不吉利的事。」对于她的举动,华儿不以为然。

  她这样分明是触霉头,要是让人知道了,她不被人剥了皮才怪。

  「可娘娘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很像是那个样子了嘛!」豆儿觉得自己被骂得好无车。

  「别胡思乱想!」华儿轻斥豆儿那颗不知装了什么的小脑袋瓜。

  明晰玥的身子一向健朗,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就暴毙。

  呸呸呸!她怎么会胡思乱想呢?铁定是被豆儿传染了她的愚蠢。

  「既然你那么厉害,那你说,娘娘是怎么了?」被华儿训斥,豆儿相当不服气,她就不相信她还有更好的说法。

  「豆儿,你一定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华儿鼓着一张脸。

  她要是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了,她就不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别吵了!」年儿打断了她们俩的争辩。

  皇后娘娘现在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们竟然还有心思吵架,真是受不了她们。

  「我们要不要去喊御医来啊?」蔻儿不安地问。「对!找御医!」年儿经蔻儿这么一提醒,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聪敏。

  「华儿,你悄悄地派人去找御医,先不要大声张扬,免得坏了娘娘的大喜日子,记得,要赶在皇上来之前找到御医。」

  就在她们讨论出了结果,打算派华儿去密请御医时,大批的侍卫全抽出腰际的长刀,警戒地守在懿德宫门口。

  刚刚的声响令他们以为里头有刺客,但又碍于里头人儿的身分不敢贸然进入。

  「咦?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由里头出来的华儿被眼前的阵仗给惊吓住。

  他们全拿着刀,该不会想对她不利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华儿不禁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在明府时哪有人会这样动刀、动剑的,有的也只有大厨手上的菜刀及劈柴奴仆的柴刀,一次有二十几把刀亮在她的面前,这还是头一遭见到,也难怪她会吓到。

  「是不是有刺客?」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里头怎么了?」

  「娘娘……」

  一群人全迫不及待地发问,一时之间让华儿不知从何解释起。

  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她要怎么隐瞒众人啊?

  见她支支吾吾,想必里头是发生了大事,她才会不敢开口告诉他们。

  无法再理会这是皇后的寝宫不得随意进入,他们生怕皇后要是有个万一,那他们的命也不保了,所以,他们一致越过华儿往里头冲。

  「喂……你们……」华儿想要唤住他们已经来不及。

  侍卫们一见到半躺在床榻上的明晰玥时,顿时感到心惊,不由得大喊;「皇后娘娘!」

  见皇后娘娘这个样子,似乎是暴毙在床上,纵使他们并无失职之处,但他们也难辞其咎。

  「你们……好吵……」

  被吵得睡不着的明晰玥终于忍不住地出声抱怨,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也在众人的讶异中睁开。

  「娘娘!」众人同时惊叫出声。

  娘娘不是不省人事吗?怎么会突然醒来?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四个婢女又惊又喜又疑又惑,不懂明晰玥为何会突然清醒。

  娘娘不是暴毙了吗?死尸怎么会突然讲话又睁开眼?侍卫们根本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在他们的料想之外。

  「你们好吵!」明晰玥仍是抱怨。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你们可以退下了。」年儿首先回过神,出声将这群擅闯进来的侍卫给赶了出去。

  等到侍卫们全退下之后,四个婢女立即围绕住明晰玥。

  「娘娘,你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倒在床上?」豆儿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明晰玥杏眼一瞪,不满地嘟囔:「我只不过是累了,想睡个觉而已,你们却将我的瞌睡虫给吓跑了,害我无法成眠。」

  她自己觉得累了,就自动的闭上眼、躺下来想要睡觉,却偏偏让她们给吵得不能睡。

  「可娘娘,我们叫了你老半天,你都没理我们耶!」蔻儿感到不解。

  「我好累、好想睡,所以懒得理你们。」

  她以为只要不理她们,她们就会自动闭上嘴,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她们不但没有闭嘴,还惊动了侍卫。

  否则她还真不想理人。

  原来事情这么简单,一切全是她们太大惊小怪了呢!

  「娘娘想睡可以说一声,不该这样吓我们的。」华儿不悦地抱怨。

  年儿这下才明白,她们因为明晰玥当上了皇后娘娘,就忽略了她的本性,以为她的性子会在身分不同后有所改变,结果,她们错了。

  以她除了自己没有旁人的性子来看,难怪她会不理她们,因为,她想睡觉,别人就变得不重要了。

  「可娘娘躺下去睡觉,为什么会有不寻常的巨响?」豆儿不解方才那声音是从何而来。

  「喔,你说这个啊!我想……大概是这顶凤冠撞到床发出的声音吧?」

  明晰玥缓缓地起身,转过身背对她们,让她们看个仔细。

  当看到她头上的凤冠已被压扁而塌了一角,她们真是哭笑不得。

  想不到……明晰玥戴着有棱有角的凤冠也能人睡,她那忘我功力已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令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娘娘,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等皇上来就先睡了呢?」年儿不苟同她的作法。

  一个没有等新郎的新娘,是多么的不合礼仪。

  「我想睡就睡,为何要等他?」明晰玥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娘娘不能称皇上为他,要尊称为皇上。」蔻儿纠正明晰对皇上的称呼。

  「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叫这么见外的称呼呢?」明晰玥将之前学的宫仪全丢回给授课的公公。

  听了明晰玥的答案,她们不免感到咋舌。

  怎么学了那么久的宫仪却一点也没有长进?那些苦学的日子似乎是白捱了。

  「娘娘,皇上的身分尊贵无比,当然要恭恭敬敬地尊称,而不是将皇上当成一般的夫君。」蔻儿捺着性子再交代一次。

  「是这样吗?」明晰玥不确定地问。

  豆儿、年儿、华儿如捣蒜般地直点头,附和着蔻儿的话。

  「所以……从今以后,娘娘要注意自己的称呼,别再无礼造次了。」

  明晰玥却丝毫不领情,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表明了对于她们的训示不感兴趣。

  「娘娘!」蔻儿不明白明晰玥为什么都听不进人家好心好意的劝告。

  「我累了,我要睡了。」明晰玥躺回床上,自顾自的闭上眼睛。

  「娘娘还不能睡,要等皇上来啊!」蔻儿再度出声提醒。

  明晰玥没有睁开眼,只是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开口:「我为什么要等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

  明晰玥在心底想着:要是他一直不来的话,那她是否就要照她们的意思一直苦等下去,直到天亮了为止?

  不,她绝不这么做!

  就算他真的会怪罪于她,她还是要睡,绝不虐待自己睁着一双疲累下堪的眼睛等着一个来无定时的人。

  「不是刚刚才说过不能这么无礼地称呼皇上,怎么娘娘一会儿就忘记了呢?」蔻儿实在疑惑,明晰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健忘了?

  所有的争论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明晰玥现下已懒得开口、懒得理人了。

  「蔻儿,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的性子,你说得再慷慨激昂,也只是浪费口水、白费力气而已。」年儿要蔻儿死了劝明晰玥这条心。

  伺候明晰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们都深知她的个性,只要在不会伤人伤己的范围内,她们全由着她去,可死心眼的蔻儿就不是这样了,她老是想要改变她那种心中只有自己的个性。

  「可是……皇上若是来了该怎么办呢?」蔻儿不由得担心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罗!」年儿似乎没有蔻儿的那么杞人忧天。「反正,有我们在门口把风,就算是皇上真的来了,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唤醒沉睡中的娘娘,不会有大碍的。」

  豆儿和华儿都赞同年儿的话,而且也看得很开,可蔻儿就是放不下心,她就是觉得这样不妥,但她仅有一张嘴,根本就争不赢有三张嘴的她们。

  唉!要是皇上一来,看到呼呼大睡的皇后,不知会作何感想?

--- SARAH --- SARAH ---

  瞪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几乎呈睡死状态的女人,黑肱曦恼怒得恨不得一把掐死明晰玥。

  「皇上……」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四人怯怯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们大老远就看到皇上被一群人搀扶着,东倒西歪、浩浩荡荡地往懿德宫行来,她们心急地想要唤醒明晰玥,可无论她们怎么喊、怎么摇,她依然睡得香甜,完全不理会她们的叫唤。

  随着皇上一步一步地接近,她们更加用尽所有可能今她清醒的方法,搔痒、摇晃、偷捏、强拉……所有能用的招数全使出了,可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眼帘还是紧闭着,没有清醒的预兆。

  她们不知明晰玥是真的睡到不省人事还是故意装睡,可她们就是叫不醒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黑肱曦踏入寝宫,哀叹自己命薄,竟会陪着一个狠心的小姐嫁进宫。要是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做鬼也不会放过睡得舒服的明晰玥。

  黑肱曦见到一个呼呼大睡的皇后,他立即清醒,不再需要别人的搀扶。

  他故意拖得七晚八晚来到懿德宫、故意假装喝醉,就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这个强塞给他的皇后,可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她就睡死了,令他万分错愕,也相当恼怒。

  他人没有到,她竟然敢入睡,是不要命了吗?

  要是她真的不想要命,他可以成全她,干脆让她一觉不醒。

  望着皇上扭曲变形的铁青面孔,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四人感到大事不好了。

  他的样子似乎非常生气,不知会不会拿她们来开刀?她们为自己不确定的下场感到恐惧。

  「皇后怎么了?」黑肱曦咬着牙询问。

  「娘娘……娘娘……」豆儿想着该怎么回答比较合情合理,才会今皇上无从发脾气。

  「娘娘因为舟车劳顿、思亲深切、水土不服、大婚繁忙而累坏了,所以才会撑不到皇上来到懿德宫,而累得睡着了。」在豆儿支支吾吾之际,年儿想出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替只想睡觉的明晰玥找到好的藉口来粉饰太平。

  「是吗?」黑肱曦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说法。

  说得口沬横飞只表示她的心虚,她们的话根本就不足以相信,可他却又无法拆穿她的谎言,只因,她的话非常有理。

  「当然是真的,年儿怎敢欺骗皇上,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你这张小嘴可真是厉害啊!」看她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忍不住地嘲讽。

  「多谢皇上夸奖!」明知黑肱曦这番话绝非是称赞的话,但年儿还是承受了下来,宁愿息事宁人,而不加以反驳。

  这名小婢不容小觑,再和她争辩下去,他也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黑肱曦深知自己的嘴上功夫不如她,只好把目标转移至睡得正沉的明晰玥身上,他绝不会让她如愿的大睡特睡。

  「把皇后叫醒!」他倒要听听看她醒来后如何辩解。

  黑肱曦的这项命令可是难倒了她们,今她们脸上全都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见她们迟迟没有行动,他感到不悦。

  「怎么?想抗命?」他不相信她的睡眠会大于他的命令。

  「皇上,奴婢们不敢,而是……」豆儿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有关于明晰玥无人能及的睡功。

  「而是什么?」他最讨厌人家说话吞吞吐吐的。

  「娘娘只要一睡着,任人怎么呼喊也不会醒。」

  要是真叫得醒她的话,她们早就叫醒她了,怎么可能任她睡得那么沉,让倒楣的自己去面对皇上的怒火。

  「真有这么厉害?」黑眩曦可不相信他的皇后是个睡仙。「起来!」他亲自出手摇她。

  「皇上可得当心手劲,可别伤了娘娘。」年儿担心地提醒。

  男人免不了粗手粗脚,明晰玥的细皮嫩肉可禁不起他的折腾。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他也用力摇了她,她若是会醒,早该清醒。

  想必她是故意装睡,根本不是太累而睡死了。

  他会踏进懿德宫是为了示威而来的,可示威不成却反而受了一肚子的气,他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堂堂一国之君,不该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既然她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么,她今后也别想过好日子,开罪他是她一切苦难的开始。

  他要让她知道,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在深宫中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来人啊!摆驾翔龙宫!」黑肱曦满脸愠容地命令。

  「皇上……」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摆驾翔龙宫,今儿个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照理说是应该临幸皇后娘娘的。

  「明天一早带着你们那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来翔龙宫见朕!」黑肱曦寒着脸咬牙切齿地命令。

  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向他解释今晚的举动。

  「这……」她们根本就没把握能劝得动明晰玥。

  「要是她不来,你们就准备提头来见朕。」他放话威胁。

  她不来的下场铁定是凄惨无比,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定会让她印象深刻,永生难忘外加后悔莫及她今日的嚣张。

  黑肱曦领着一群人,声势浩荡地离去。

  「恭送皇上!」

  送走了恶狠狠的黑肱曦,她们望向睡得正舒服的明晰玥,无奈地摇头叹息,哀叹自己的项上人头恐怕不保了。

--- SARAH --- SARAH ---

  事实上,明晰玥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理人罢了。

  她不想理人的时候就装睡,她知道,这是杜绝所有恼人、烦人事物的最好方法,在他们吵下醒她之后,她便能拥有一个安静的空间,所以,睡觉是她取得清静的招数之一。

  可现下她真的是累了、想睡了,并不是故意要装睡,可偏偏他们不停的说话,吵得她无法成眠。

  不能人睡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她可是非常清楚,他们却不知道,还故意吵人。

  翻了个身,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地躺着。

  明晰玥的安逸和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现下的心情成了强烈的对比,只想睡觉的她没有余力关心烦恼到难以成眠的四人。

  夜更深了!明晰玥沉沉地睡去,一觉到天明……

第二章

  「娘娘,你就大发慈悲,去翔龙宫见皇上吧!」豆儿不死心地求着明晰玥。

  不是她贪生怕死,而是这么做对明晰玥、对大家都好,至少,可以下用再见到黑肱曦那张吓人的脸孔。

  明晰玥一觉醒来,她们四个帮她梳洗完毕后就不停劝,求、说,要她去翔龙宫一趟,应付应付黑肱曦。

  她是可以去,可是,她不想去。

  他指名要见她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自古以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既知此番前去得到的下场会如何凄惨,她又何必自投罗网。

  「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她的双眼专心盯在画纸上,趁着下笔前拨空再度说出自己说了不下十次的决定。

  明晰玥一早醒来就铺纸作画,没有因为昨晚的孤枕独眠感到伤心难过,她还是一脸淡漠的神情,完全不因新的生活而有所改变。

  一般人也许会对新婚之夜就被冷落而感到万念俱灰、伤心万分,可她却没啥感觉,只因,这种局面有一半是她造成的,谁教她昨晚故意装睡不理任何人,他会发怒也是正常的。

  他想气就让他自己去气,她可不想自动去送死。

  她知道他应该、可能、也许不会对她不利,她的小命不会受到威胁,可是,她没有义务要自动自发去找他,若他真的有事想对她说,他大可来懿德宫,这宫又没有深锁着,她相信,他若是想要找她,一点也不难。

  「娘娘,我们自己去可是死路一条,娘娘不会这么狠心让我们被皇上给砍了吧?」蔻儿见明晰玥还是不为所动,她们只得以生命要挟。

  昨晚皇上撂下的狠话她们都记忆犹存,没有人敢忘。

  一想到娘娘若是真的不肯去的话,那她们就真的要提头去见皇上了。

  明晰玥专心地下笔,在纸上绘出了她最喜欢的芙蓉花,不管是含苞待放还是花朵盛开,她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别再说了,娘娘只要一作画就心无旁骛,完全不会理会旁人说的话。」年儿对于明晰玥的个性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早就说想要作画,早巳摆明她不会踏出宫门一步、不想和人说话,直到她把画完成为止。

  因年儿的话,她们明白要她这时去翔龙宫见皇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众人全都噤声,不再打扰明晰玥。

  若她真的狠心冷眼看她们丢了脑袋,她们也无怨言,毕竟,要一个生性淡漠、无心的人挂心她们,除非是天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们已经认命了!

--- SARAH --- SARAH ---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朕的命令!」不等侍卫的传达,黑肱曦怒气冲冲地直接步入懿德宫内。

  他下朝之后就回到翔龙宫,等着明晰玥的来到,可他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人,随着时问不停地流逝,他满腔的怒火渐渐上扬,却不命人去传唤他的命令,他气急败坏,沉着一张脸前来。

  从来没有人敢藐视他的命令,他不相信凭她们一群奴婢和一个皇后敢向天借胆来抗旨,他会要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叩见皇上!」

  一见到皇上的来到,豆儿、蔻儿、年儿、华儿顿时一愣,不解他为何会前来,但一想到他不凡的身分,她们纷纷下跪请安。

  「哼!」黑肱曦冷哼了声,显示他心中的不悦。

  这群婢女不是他的目标,他等的是明晰玥的行礼。

  不知是察觉他的到来,还是故意忽略,明晰玥仍然专心地运笔作画,完全没有行礼的打算。

  见明晰玥迟迟没有行礼,黑肱曦心中的不满更深了。

  好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如此忽略他的存在,分明不将他放在眼里。

  「娘娘……」看到皇上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年儿不安地轻唤着明晰玥,提醒她要向皇上行礼。

  可明晰玥依然对年儿的提醒无动于衷,继续着她原本的动作。

  惨了!她们的心全都冷了一截,感到大事不妙。

  依她的个性,除非她高兴停笔,否则,就算火烧房子,她还是会继续着她原来的事情,不会中途停下。

  明晰玥不经心的冷淡对上黑肱曦满腔的熊熊怒火,不管哪一方输或赢,遭殃的永远是她们这群无辜的婢女。

  相互对立的紧张情势,让豆儿再也忍不住了。

  「娘娘,皇上来了!」她清清楚楚地告知。

  她想,这样的话,明晰玥应该就会停笔行礼,可豆儿料错了,她不因她的告知而有所反应。

  在一旁怒视着明晰玥的黑肱曦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皇后,见到朕为何不行礼?」他隐忍着怒火,沉着阴惊的脸冷冷地开口问。

  在他开口之后,明晰玥终于停下笔,将画笔搁下,转身面向黑肱曦。

  「今日既是皇上前来懿德宫,理当要先行通报知会一声,否则,臣妾正忙得无法开交,根本就没有空招呼皇上。而皇上既然没有通报,那也该先唤臣妾一声,让臣妾知晓皇上来了,这样,臣妾才好停下手边的工作。再来,咱们已是夫妻,夫妻就该和和乐乐、相互尊重,既是如此,那臣妾就没有向皇上行礼的必要。」

  明晰玥慢条斯理地缓缓道出她的说辞,完全无视于黑肱曦彰显于脸上的愠色。

  听了她的解释,黑肱曦不但怒火未消,反而是更加气恼。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他不过才问了一句,她倒是有办法说出一堆的藉口来搪塞,好像有错的人是他一样。

  她那些似是而非的歪理实在是令人生气,可见她还没有认知到自身的身分。

  黑肱曦怒视着她,想将她这个人看个仔细,看看她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怎么会有忽视他身分的勇气。

  细看之下,他才发现,她有着细又黑的柳眉、小巧高挺的鼻子、一张红艳艳的伶俐小嘴、一双大又圆的眼睛、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一副纤细的骨架,对于她的外表,他只能以「精致」二个字来形容。

  昨晚见她昏睡,他气得半死,根本就没有看清她的面容,今日仔细一看,她虽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女人,但也称得上国色天香。

  啐!他现在可是来找她算帐的,可不是来看她的长相的。

  黑肱曦一回神便在心底斥责自己的失神,将注意力转回她方才说的那一席话上。

  「朕乃是一国之君,你见到朕就该行礼,怎会没有行礼的必要?」虽然她是贵为皇后,可是,她的地位还是没有他大,所以,她理当要行礼。

  明晰玥无奈地三天,开口解释她的看法:「咱们已是夫妻,若见着了对方还要行礼,那不是挺生疏的吗?所以,依臣妾之拙见,实在是没有行礼的必要。」

  在明府中,她独来独往惯了,没有向人行礼的习惯,更加不想将心思留在行礼这种没啥用处的举动上。

  当个彬彬有礼的人,旁人不会因为她有礼而给予赞赏、肯定,她还是众人常常遗忘的明晰玥,大家不会因为她知书达礼而多看她一眼。

  「自古以来,人们敬天、敬地、敬君,朕的身分只在天地之下,向朕行礼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不会因为是夫妻而有所改变,既然礼不可废,那么,你仍是要向朕行礼。」若要说理,他不会输她的。

  明晰玥没有被黑肱曦那篇大道理给吓唬住,她仍是不疾不徐地反驳:「礼是死的,是由人订出来的,而人是活的,若是人被这些死板板的礼规教条所束缚,那跟个死人不也没啥两样吗?」

  被她这么一反驳,黑肱曦无话可辩,他气得七窍生烟。

  「礼既然可订,那也就可修、可废,何必拘泥于不知变通的八股礼教。」

  明晰玥说出的话,再度今他哑口无言,仅能自己在心中生着闷气。

  他若说「是」,那他就无法令她乖乖地行礼:他若说「不是」,他又没有理可和她辩驳,自己都没有理由可站得住脚了,他拿什么来逼她就范。

  明晰玥会开口和他争论已是出于反常,若是照她的个性,她应该是来个相应不理才是。

  虽然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看他们一来一往的争辩是看得胆战心惊,可明晰玥伶牙俐齿的表现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她们也同样目瞪口呆。

  她们不相信眼前辩才无碍的女人是她们最为冷淡的主子!

  明晰玥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才和黑肱曦争辩的,她是为了自己往后生活方便着想,不想动不动就向他行礼。

  一想到吃饭中、睡觉中、沐浴中、看书中、弹琴中、作画中……不管自己在做什么事,只要他一出现,她就必须停止手上的动作行礼,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喜欢人家打扰她手上正在做的事,那会打断她原本的兴致,所以,她希望能够废除这一条宫仪。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破天荒地开启尊口与他争论。

  「宫仪的事朕会要申公公重教一次,你重新再学一次,这次务必要学得完整。」不想回答她的问题,黑肱曦避重就轻地下决定,想要中止有关于行礼的话题。

  可明晰玥不想就这么算了,她希望能谈出个结果。

  「皇上,这宫仪就不必再学了,那些古板的宫仪臣妾都学过了,正因为了解透彻,所以,臣妾才觉得该修、该废了。」当她在学习宫仪之时,她就有想要废宫仪的念头。

  天啊!她竟然连祖宗订下来的宫仪也想废!黑肱曦实在无法想像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

  自古以来,宫仪乃是代代相传,就连他贵为皇上,也没有想废过。而她仅是名没啥权力的皇后,竟然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脑筋动到废宫仪上,该说她是太聪明还是太愚昧。

  看来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要是她真的要废宫仪,那他就要先废了她这个皇后。

  「皇上……」

  「朕今日来不是和你谈论这件事的!」他没耐心再听她的胡言乱语,怒吼地打断她想说的话。

  可恶!他来了这么久都还没谈到他的目的,竟然被她要得团团转、气得怒火攻心。

  「那皇上是为何而来呢?」她并非是好奇他的目的,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地随口一问。

  「哼!」她的问话今黑肱曦毫不客气地冷哼。

  她还敢问!要不是她没有听命前往翔龙宫,他哪需要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原本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谁知道却惹来了一肚子气。

  「朕昨晚命这些婢女转告你,要你今早前往翔龙宫见朕,而你却迟迟没有动身。是你还是她们将朕的命令视为耳边风?」

  他不悦的眼神扫向四周,令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吓得快晕过去。

  皇上该不会真的要砍她们的头吧?满心的恐惧让她们不住地颤抖,纷纷在心中祈求上天保佑。

  可她们不敢喊饶命,只能望向明晰玥,看看她是否会大发慈悲地帮她们说话。

  「她们早巳转告臣妾了。」她实话实说,并没有想要掩饰的打算。

  「既然她们已告知你,你胆敢抗命?」别以为她是个皇后他就不敢对付她,真要惹毛了他,他还是会要人砍了她。

  「臣妾体恤皇上为国事操劳,不敢在下朝之后的忙碌时刻去找皇上,而且,皇上初登大宝,国事未定,臣妾岂敢再以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去惊扰皇上。」

  她的话听来似乎真是为他好,令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小缺失可加以反驳。

  「臣妾本想等皇上夜晚回宫之后再问皇上找臣妾何事,怎知还没过晌午,皇上人就来了。」她不是不见他,而是他自己忍不住先来了,所以她根本就没过错。

  「你……你……」黑肱曦气得喘着大气。

  见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明晰玥不但不怕,反而更加地大胆了起来。

  她的个性是冷淡、无所谓了点,可那并不代表她是无知主人,她因为心无旁骛,所以,看事都比别人透彻。

  像他虽然是很生气,可她却觉得他不敢伤害她,否则,他早就下令处罚她了,怎么会让她说了一堆话之后,还一个人气在心底,一点怒气也没发。

  「难不成……臣妾为皇上着想也错了吗?」

  「你……」他不知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无话可说。

  黑肱曦含怒地揪住摊在桌面上画了一半的画纸,发狂地撕碎了它。

  他需要发泄,他再也忍不住胸中波涛汹涌的怒火,他要是不找个东西来发泄,他一定会迁怒许多人,说不定会在一怒之下胡乱下令砍人。

  他一直想要赢过黑肱龙,今日他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国之君,不必再被他踩在脚下,他就要将国家治理得有声有色,他不能当昏君让人看扁了。

  明晰玥见自己的心血毁在他的手中,她仍是无动于衷,冷眼看着成了碎片的画作。

  将碎纸往上一抛,他寒着脸,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看着黑肱曦离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明晰玥才蹲下身,一一地拾起地上的碎纸片。

  「娘娘,真是吓死我们了。」看到皇上离开,豆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娘娘和皇上争辩的模样,真是害我们为娘娘捏了一把冷汗,就怕皇上在恼羞成怒之下会对娘娘不利。」蔻儿直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娘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皇上的怒火呢?」

  华儿真不敢相信刚刚那个人是明晰玥,她很怀疑,明晰玥是不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给附身了。

  「刚刚的人根本就不像是平常的娘娘!」年儿不懂明晰玥为什么会突然转了个性子。

  拾完了碎纸片,明晰玥将它们捧在心中,生怕掉落了。

  「不像我吗?」她淡淡地笑着反问。

  什么才像她?什么又不像她呢?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她们全都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都觉得她太反常了。

  明晰玥再度露出她那虚无缥缈、淡淡、浅浅的招牌笑容。

  「像或不像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可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不管我说了什么话,我还是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了第二个人。既然如此,我要是不像我,那我该像谁呢?」

  不管她像不像原来的自己,她永远都是明晰玥,这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娘娘,你的话好深奥喔!」

  豆儿觉得她说得是很有道理,可是,总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平常的她说话都是言简意赅,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是吗?」

  明晰玥习惯性地露出浅笑,不再搭理她们,捧着碎纸片走向角落的落地大花瓶,将碎纸放了进去。

  「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蔻儿不解地问。

  这些碎纸不是该扔到外头去吗?为何她却放到珍贵的花瓶里?

  「我想保存它们。」

  保存垃圾?她们没听错吧?

  明晰玥就是觉得想要留下这些碎纸,因为,碎纸令她感到心疼,不过,牵动她心绪的,不是这一堆废纸,而是黑肱曦。

  见他对纸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怒气有多么大,他原本是可以一巴掌打过来的,或者是关住她、砍了她,可他什么都没对她做,只将怒气发泄在一张可有可无的纸

  莫名其妙地,她就是对于他拼命忍耐怒火的样子感到心疼。

--- SARAH --- SARAH ---

  「可恶!」黑肱曦怒不可遏地扫落满桌的奏摺。

  申公公在一旁瞧见也不敢吭声,只是蹲下了身一本一本地捡起,整齐地收妥,他知道皇上正在生气,所以,他什么话也不说。

  黑肱曦双手用力地槌着案桌,藉以发泄他尚存的怒火。

  「皇上,龙体要紧!」申公公怕他会伤了自己,扑上了桌子,让他打在他的身上,那他的手就不会受伤了。

  一见到申公公俯在桌上,怕会伤了他,他停住手不再槌打,颓丧地坐在大椅上。

  庆幸自己这把老骨头免于惨遭毒手,申公公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

  黑肱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重地开口:「申公公,传朕的命令,将皇后娘娘打人冷宫。」

  他是不知道这北辰国有没有冷宫,不过,他相信,只要他的命令一出,申公公就会去帮他办妥。

  「皇上万万不可!」申公公想要阻止皇上这个决定。

  「有何不可?」黑肱曦觉得自己受够了,他不想再看到明晰玥。「朕没有废了她的后位,仅是让她到冷宫反省一下,这已是对她极为仁慈了。」

  他那时拼了命地忍住想要脱口而出废后的冲动,现在,经过他深思之后,他觉得将她打人冷宫反省自己的过错是最好的决定。

  「皇上和娘娘昨日方大婚而已,若是现在就将娘娘打入冷宫,这恐怕难杜众人悠悠之口啊!」要是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那皇上和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联想做的事哪轮得到旁人插嘴!更何况,这是朕后宫的事,谁能管?谁敢管?」

  申公公暗暗思索了下,想想自己该怎么回话才保得住皇后。

  「皇上的决定当然没人敢插嘴、插手,皇上想怎么做大可放手去做,可皇上要三思而后行,将娘娘打入冷宫是便宜了娘娘。」

  以他对黑肱曦的认知,千万不要去拂逆他的意思,最好是表明自己是一百个、一千个赞成他的意思,然后再说些坏处让他知晓,令他自己打消念头。

  「为什么?」他不懂申公公为何会突然变成支持他。

  「皇上,娘娘说不定就是想要皇上将她打人冷宫才会故意以话激皇上,目的就是想惹火皇上,要是真的将娘娘打人了冷宫,那不正合了她的意。娘娘在冷宫过着如鱼得水的生活,而皇上却会被世人谴责、谖骂,这对皇上实在是太不利了。」

  黑肱曦思索了下,发觉申公公说的有理。

  这么解释的话,她异于常人的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哼!她想要到冷宫逍遥过日子,想都别想,他是绝不会落入她设下的圈套的。

第三章

  过了一阵子清闲的日子,没有黑肱曦的打扰及烦心,明晰玥惬意极了。

  只不过,皇上没有上懿德宫、没有宠幸皇后娘娘的闲言闲语渐渐地在太监及宫女之间传开,每个人都知道当今的皇后根本就下得宠。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为了这个传闻可是气得半死,可身为当事人的明晰玥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随别人去说。

  她和黑肱曦有名无实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可她的无动于衷令她们气恼,整日在她的耳边劝说,害她好几日耳根子不得清静;于是,她支使她们去做别的事,然后趁着她们不在身边,由懿德宫偷溜出宫,一个人优闲地在皇宫内苑中闲晃。

  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处挂着「御书房」匾额的楼宇,门口还有不少的侍卫守着。

  御书房?那不就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吗?里头不知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有奇书、珍画?

  书和画是最能吸引明晰玥的东西,她好奇地走上前去。

  她才走上前,就有好几把刀横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样的排场足以令人吓破胆。

  「御书房乃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只要她肯离开的话,他们就不会为难她,要是她坚持再前进,那他们会要她人头落地。

  「本宫是闲杂人等?」明晰玥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话。

  她知道对付这些没长眼睛的人就要表明自己的身分,否则,若是成为刀下亡魂,那可就只能自认倒楣了。

  一听到来人自称本宫,侍卫们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们纷纷收回大刀。

  在皇宫中能够自称为本宫的人就只有皇后娘娘而已!

  「属下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如有冒犯之处,求娘娘恕罪。」他们一个个全都跪下求饶。

  虽然皇上和皇后娘娘相敬如「冰」,可毕竟她还是皇后,他们不敢得罪。

  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明晰玥不发一语。

  他们以为她生气了,全都垂下首等待她降罪,完全不知这是她的个性。

  「现在本宫可以进去御书房了吗?」

  听见明晰玥的问话,他们不敢回话。

  她是皇后娘娘,他们不能得罪,可皇上早就下令不准闲杂人等进入,他们好生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本宫要进御书房,谁敢拦下本宫?还不快退下!」明晰玥摆趄架子斥喝。

  经明晰玥这么一喝,他们全被她的气势唬住,赶紧趄身,恭敬地弯着身子垂下头,微微地往后退了三步。

  见他们已让出一条路,她大摇大摆地走上石梯,伸手推开大门。

  原来这就是御书房!她关上门,以背紧抵着门扇,巡视着屋内的各个角落。

  正对着门口摆着一张大长桌和大椅,桌上摆满了一本本的奏摺及批点用的珠砂笔,和一般的书房没啥两样。

  和书房不同之处是,左右各有一道纸门。

  明晰玥好奇这两扇门是通往哪里的,她走到左边,轻轻地推开门。

  里头陈设精简,只有一个小圆桌和几把圆椅,最里边摆着一席大床,似乎是黑肱曦批奏摺累时休憩的地方。

  对于这个房间,她没多大兴趣了解,于是随手关上门,转身走向右边的门,将之推开。

  映人她眼帘的是高及屋顶的书柜,上头摆满了厚重的书本,而且,一道又一道的书柜遮住了她的视线,令她无法看见这个房间两边的边际。

  而且,这个藏书问设计巧妙,只要推开对边的窗户,整个藏书间就能大放光明,在白天之中,根本就不需要靠灯火照明。

  这里书好多!明晰玥赞叹这里的藏书之丰。

  她随手抽了一本书,一翻开,里头全是珠砂的批点,可见,这本书已经有人读过了。

  会是黑肱曦做的吗?毕竟这些书是他所拥有的。

  不可能!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爱读书之人。

  读书人该知书达礼,可他给人的感觉根本就是霸道,因为,他凡事只以自己为中心,动不动就下命令,实在是令人受不了。

  将书放回原处,再从另一个书柜抽出了一本书,里头同样也写满了批注。

  真是不简单!出乎她的意料,他似乎是个认真的学生,每一本书都很认真地下了眉批。

  这一刻,明晰玥对他有点改观了。

  这辈子,她最无法招架的就是书本的诱惑,而眼前满屋子的书令她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能留下来看书。

  反正回去也是闲着,还会被她们四个动个不停的嘴给烦透了,倒不如就在这儿看书打发时间。

  一打定主意,明晰玥就拿了本「道德语录」,推开一扇窗,将光亮引进房中。

  环顾四周,她没有发现椅子。

  没有椅子也下打紧,反正她随遇而安惯了,任何的环境她都能适应。

  明晰玥不假思索地席地而坐,完全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更加下怕弄脏了身上的衣物。

  翻开书本,她专心地读了起来……

--- SARAH --- SARAH ---

  「该死的!」黑肱曦忍不住地暴怒,吓坏了底下的众大臣。

  「皇上请息怒!」他们纷纷跪下,想要他平息怒火。

  怒瞪着底下的人,黑肱曦知道自己吓坏了他们。

  其实,他的怒气不是针对他们,他气的人是他的父皇,气他封地不公,竟然将这寒冷的贫瘠之地封给了他,这分明是不让他国富民丰。

  自登基之后,他就勤政爱民,想要尽早让国事上轨道,可是,今日听取所有的整理报告,这北辰国因为寒冬过长,而所谓的夏天温度也不高,造成作物种类稀少、价值不高,整个国家仅能自给自足,根本没有多余的物力可加强军队、建设国家。

  他的野心是大了点没错,可是,也下该这么不公平地封了个不毛之地给他,让他无法伸展自己的抱负。

  「退下!全都退下!」他暂时不想见到他们,不想将怒火发在他们身上。

  「臣等告退!」听到他的命令如同得到特赦,大臣们立即鱼贯而出。

  得到了宁静,黑肱曦苦恼地单手支着额头苦思。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荒凉之地富强起来呢?

  「让我们见皇上!」

  就在他沉思之时,外头不要命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苦思。

  这儿是御书房,哪个下要命的人敢在外头大声嚷嚷?黑肱曦不悦地猜想着。

  因为侍卫尽职地拦阻,两方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受不了了。

  「外头吵什么?」他愤怒地大吼。

  「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 一听到皇上的声音,不等侍卫禀告,豆儿、蔻儿、年儿、苹儿就自动地大喊。

  她不见了?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根本就不相信明晰玥会真的不见。

  这皇宫内苑可不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她一定是在宫中的某个宫院,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就失踪。

  「让她们进来!」他倒要看看她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四人一进入御书房,见到脸色不豫的黑肱曦时,她们不禁在心中大喊糟糕。

  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差,她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可来都来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告知一切。

  「奴婢们参见皇上!」她们决定先行礼再见机行事。

  「你们说娘娘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听听她们的说辞。

  「娘娘在接近中午时说想吃糕点、喝茶,叫豆儿、蔻儿去御膳房制作,又叫华儿去砌茶、又命年儿将她的琴抱到凉雪亭,可我们一切准备好之后却等不到娘娘,于是,我们便赶紧四下去寻找,找遍了所有的宫院都找不到娘娘,不得已之下只好来禀报皇上。」

  年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黑肱曦,不敢有所隐瞒。

  听了她们的叙述,他了解了情况。

  他猜想她一定是故意躲了起来,不让她们找到她。

  「你们不用费心去找娘娘了,她想现身时就会回去懿德宫,她若是存心想要躲,任你们如何的寻找也找不到她的人。现在,你们全回宫去等,朕相信她一定会回宫的。」

  皇宫中的安全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根本一点也不担心。

  「皇上!」她们惊呼。

  她们实在下敢相信,皇上竟会如此的铁石心肠,竟然不愿派人去寻找娘娘,丝毫下理她的死活及安危。

  就算他是真的很讨厌娘娘,也不是这种讨厌法吧?

  「皇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他们全都望向发声处。

  当见到明晰玥出现在右边的门口时,他们全都愣住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黑肱曦有着满腹的疑问。

  她们遍寻不着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出现在御书房中呢?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也感到非常的怀疑。

  「你怎么会在御书房里?」黑眩曦不解地问。

  这御书房是禁地,他已经命侍卫要严加看守,不准让闲杂人等进入,他不懂她为何能突破重围进来,还无声无息地躲在里头。

  「臣妾来看书。」只不过……看到睡着了。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在里头被一阵阵的吵闹声惊醒,一睁开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漆黑一片,教她顿时感到非常的恐惧。幸好屋外的月光及门外的灯火隐隐约约地射了进来,让她看到了书柜,她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她看书看到一半,突然睡意来袭,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直到被黑肱曦的暴怒给惊醒。

  她听到他在和别人说话,她想……那不是适合她现身的时机,所以,她就没有出去,直到听到了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的声音,知道她们在找她,她才打开门,出其不意地在他们的面前现身。

  「看书?」黑肱曦根本就不信她的说辞。

  御书房里有藏书只有他的亲信知道,他相信他们从没和她接触过,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她,而他们更加不可能去宣扬此事,所以,她说她来御书房看书,这根本就是一件极为可笑之事。

  她不知道御书房有藏书,她如何这么巧地来这儿看书。

  明晰玥不知他的心思,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宫去用膳,因为,她的五脏庙已经在闹空城。

  「我们回宫了。」她指示她们该走人了。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跟着明晰玥的身后想要离开。

  「等一下!」黑肱曦喊住她们。「朕的皇后娘娘,你现在还不能走。」

  在事情还没问清楚前,他不会让她离开。

  「有什么事吗?」明晰玥不解他为何会突然不让她走。

  「当然有事!」若是没事的话,他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留她下来,他不会无聊到和她闲话家常。

  「你们四个先出去,朕有话要和娘娘说。」

  见黑肱曦终于肯和明晰玥谈话,她们当然是乐见其成,甚至心底还希望他们就此能恩恩爱爱。

  「奴婢们告退!」

  明晰玥望着他不发一语,要等他先开口。

  「你潜入御书房有什么目的?说!」他的声音含怒,有着风雨欲来之兆。

  他现在觉得,父皇突如其来的指婚怪怪的,肯定是派她来监视他,阻止他叛变谋反,攻打任何一个兄弟的国家。

  「我不懂你说什么。」明晰玥是真的下懂。

  她可是大大方方由正门进入,何来潜入之说,更何况,她能有什么目的?

  这御书房中能吸引她的只有那些书,而那些书的册数之多很难数得清,搬运的重量也会令她吃不消,她可不会傻到来盗书折磨自己,她若是想要看书,只消自己来一趟即可,哪需要费力地把书搬回懿德宫。

  「你还装蒜!」黑肱曦发怒地用力槌打桌子。

  明晰玥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生气。

  「心虚了吗?」他以为她有点退缩是被他猜中心事而觉得心虚。「你若是老实招来,朕就不怪你,你仍可继续高枕无忧地当一国之后。」

  他认为她是被逼的,只要她肯效忠于他,那他会饶了她的罪行。

  「招什么?」她越听越胡涂。

  「你还装傻?你再不从实招来的话,就别怪朕大刑伺候。」黑肱曦已没有耐心再和她蘑菇下去了。

  明晰玥觉得他实在好奇怪,老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不想再和他说下去,转身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在她的手碰到门板前,他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个性向来冷静的她也被他的行为给惹火了。

  「只要你把一切目的说清楚,朕就放你走。」

  「你……」

  明晰玥觉得她实在是有理说不清,要不是她知道他有尊贵的皇室血统,她会以为他是哪一个蛮族的头头。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所以要回宫。这样够清楚了吧?」她已经把行踪说得一清二楚,她想,他该满意了。

  黑肱曦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奸细、探子,所以,对于她的一问三不知他总以为她是故意装傻。

  「是父皇要你来监视朕,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伟大尊帝派你来当奸细的?」他直接挑明了讲,不再和她迂回。

  这什么跟什么?监视?奸细?明晰玥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了。

  「我既没奉谁的命令监视你,更加不可能做这种事,我又不是吃饱撑着,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就算别人看得起她,要她做这种事,她也不可能去做,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当奸细的料。

  她是相当了解自己的个性,可是黑肱曦并不了解。

  「你没有奉命监视我?」他根本不信。「若是这样,那你潜入御书房做什么?你难道不是来偷取、窃听有关于北辰国的情报?」

  其实,在御书房中最重要的不是北辰国的所有资料,最重要的东西是另外那四国城池及皇宫的军力布署图。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要探子去弄来的,要是遗失了,他不但要麻烦地重新再查一次,还可能因此走漏风声,先被他们知道他有意侵略,那他们就会事先防范,那他所计画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他就是有意侵略,才会有这么深重的疑心病。

  「我说过了,我只要来看书而已。」她无奈地重申一次。

  「看书?你以为你这种骗三岁小孩子的谎话朕会相信?」若是相信,他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怀疑她。

  「你好烦啊!」明晰玥恼怒地不想再搭理他。「若是不信你就自己去查,别拿这种事烦我。」  她相信他就是没有证据才会不停地逼问她。

  明晰玥闪过他的人,想要将门打开。

  「不准走!在你还没说清楚前不准离开!」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藏着御书房内重要的东西。

  「好,我不走。」既然他想要和她耗下去,她就陪他。「不过,我总可以命人送吃的进来吧?」

  对于她这点小小要求,黑肱曦没有拒绝。

  「年儿,我肚子饿了,去找些吃的拿进来。」她连门也懒得开了,直接对着门口大喊。「这样可以了吧?」

  黑肱曦沉默地不回答她的问话。

  和他说话还真是累人,她要去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可不想陪着他继续罚站。

  明晰玥别过眼不看他,转身走向右边的内室。

  她为什么会对御书房的一切这么熟悉?她的举动又惹得他疑心骤起。

--- SARAH --- SARAH ---

  送上来的珍味明晰玥无心去细细品尝,她只是不停地吃着,至于吃进去是什么味道、什么东西,她可就不知道了。

  「娘娘,吃慢点,当心噎着。」年儿担心地提醒她。

  嘴里正忙着的明晰玥没空说话,仅是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好不容易当她吞下口中的食物时,她终于有空能说个话。「我很饿!」

  「年儿知道!要不是娘娘跑来这儿躲起来没回宫用膳,根本不会饿着。」总归一句话,这都是她自找的,她只是饿了一下下,她们一群人可是担心死了。

  趁着明晰玥一个人用膳,黑肱曦不知跑到什么地方时,年儿偷偷地问出放在她心中好久的问题。

  「娘娘,你和皇上现在还好吧?」她可是身负三人的托负,一定要乘机问出消息。

  一听到年儿提到黑肱曦,明晰玥心中就有气,口气也跟着冲了起来。

  「别跟我提他!」她这样子和被他禁足根本就没啥两样。

  虽然明晰玥的口气是差了点,可年儿还是不死心。

  「娘娘对皇上都没什么感觉吗?」要是她能爱上皇上,那不也是美事一桩。

  年儿在心中想着那未来的美丽远景,却忽略了明晰玥和黑肱曦之间水火不容的紧张情势。

  「有!」她对他当然有感觉。「我讨厌他、痛恨他!」

  年儿原本还以为会听到女儿家娇羞的情话,根本就没料到会听到明晰玥对他的厌恶。

  「请娘娘正经点。」她以为娘娘是在和她开玩笑。

  「我没有不正经,我是真的很讨厌他!」 一说到黑肱曦,她就有满腹的抱怨和委屈想要倾诉。

  「可是……」年儿欲言又止地不知该不该明说。

  「可是什么?」

  「娘娘只要一遇到皇上就会变了个人,会生气、会讲话,甚至还说出了讨厌这种话,在以前,年儿从没见过娘娘这么随意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我们还以为娘娘爱上了皇上,才会在皇上的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

  听了年儿的话,明晰玥着实愣住。

  「我爱他?这根本就不可能!」她立即否认。

  「娘娘……」年儿还想说出她的看法,却被明晰玥给打断。

  「把这些东西收一收,我要去睡了。」不等年儿发表高见,她脱下鞋子,和衣躺到床上去。

  爱是什么感觉呢?为什么年儿会知道而她却不知道呢?难道他令她又怒又气这就是爱了吗?

  她知道自己一过上他就会变得不对劲,可她不相信那是爱,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的存在,因为,她从没看过。

  没有爱……这世上没有爱……


第四章

  大大方方在御书房住下后,明晰玥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御书房,这里倒成了她和黑肱曦同住的宫苑。

  虽然他们是同住在一间,可是,他们之间仍清白的像张白纸,他从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若是仔细看,在小寝室的角落里摆上了一席软榻,可以供人入睡、休息,而睡在上头的人是黑肱曦。

  他会屈就的原因是明晰玥说什么也要睡在床上,而他又不想和她同眠共枕,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委屈自己夜夜在软榻上入眠。

  她并不觉得住在御书房很委屈,至少,在这儿她看书非常方便,而且,豆儿、蔻儿、年儿、华儿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也不得进入,所以,她的耳根子清静多了,不必老是听她们唠叨。

  趁着黑肱曦不在,明晰玥摆出了她的筝,手指在上头不停地滑动,一阵阵悦耳动听的琴音就这么流泻而出。

  一沾上了筝,她就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一曲接着一曲弹奏,完全不知她的身后多了个人。

  一回御书房就听到了美妙的琴音,他没有惊动她,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静静地聆听。

  想不到她竟有如此高深的琴艺!

  他没听过她弹奏,他之前还以为这筝只是摆来观赏用的,没想到她真的会弹奏,之前是他错看了她。

  倏地,琴音乍歇,明晰玥缓缓地起身。

  黑肱曦不想让她发现他,悄悄地隐身在门后。

  为自己倒了杯茶,她坐在软榻上环视着这个房间。

  原本简单的房子多了她之后,随之多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和她之前的第一印象都不一样了。

  虽然说她住在哪儿都无所谓,可是,这几天下来,她渐渐地想回懿德宫了,因为,每天晚上都要和黑肱曦共处一室,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

  「唉--」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听到自己的叹气声,明晰玥着实地吓了一跳。

  曾几何时,她学会了哀声叹气了?她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所有的改变是由她当上了皇后娘娘开始,是这个陌生的地方改变了她?还是他呢?她不由得想起了她最不愿想起的人。

  不可能!她不可能会为了他而改变的。

  惊觉到自己的想法,明晰玥连忙摇头,想要驱离脑中那份令人心惊胆跳的不安想法。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不可能会为了他而改变的。

  明晰玥似乎忘了,他和她的关系可是夫妻,两人只差没有圆房而已,就算是有名无实,他们还是一对夫妻。

  她在做什么?看到明晰玥拼了命地直摇头,黑肱曦感到非常的困惑。

  该不会是被他软禁太久而疯了吧?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谁教她守口如瓶,一点也不肯透露口风。

  直到现在,他还是非常坚决的相信她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黑肱曦苦恼地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让明晰玥泄露口风。

  和她继续僵持下去,他的生活不但被她给打乱,连原本舒适的日子也过得不舒服,每天几乎都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试想,有哪个人夜夜睡在又小又不平稳的软榻上还能精神饱满的?

  他这阵子上早朝时常常不小心就打起瞌睡,结果,却被文武百官们传说他和明晰玥晚上过于热情,才会睡眠不足。更夸张的说法,还有人笑说龙子大概快要有了。

  他很无奈地当作没听见那些谣言,因为,他无法跟众人解释,他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到过。

  要是他和她能分开的话,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其实,只要她说出幕后的指使者,他就不会再软禁她,她和他就能得到自由,不用再黏在一起。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她自动招认。

  他就是为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苦恼,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服她。

  突地,他想到女人都逃不过的二个字--爱情。

  如果她对他有爱的话,那他套话就方便多了,她若是以为他也爱她的话,那她铁定会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把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他。

  对!就这么做!

  一想到这个办法,黑肱曦心里直想着该怎么将两人的关系变好,可从来没有哄过、宠过女人的他,根本就想不出任何好方法。

  该怎么做呢?他走来走去,就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算了,先不管这个,他先试试她对他有没有爱,如果有的话,一切可就好办了。

  黑肱曦双手交握,想着自己该如何测试……

--- SARAH --- SARAH ---

  「娘娘,皇上既然要放娘娘出去,为什么还吩咐我们要好好帮娘娘打扮呢?」豆儿边梳着明晰玥的长发,边问出心中的疑惑。

  刚刚皇上派申公公来传话说今晚皇后娘娘可以踏出御书房,但前题是要精心打扮。

  「不知道!」明晰玥精简地回答。

  不是她想要简洁有力的回答,而是,她是真的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

  「管他是为了什么,总之我们就是要将娘娘打扮得有如天仙下凡,这样,皇上的心就会被娘娘给完全迷住。」华儿说出她的打算。

  「对,华儿说得对!」豆儿忍不住频频点头。

  不多时,在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的巧手打扮之下,明晰玥风华尽现,恰似从画像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明晰玥领着她们步出门口之际,申公公已等候她多时。

  「娘娘,请跟奴才来。」申公公恭敬地在前头带着路。

  「申公公,我们是要去哪儿?」

  「娘娘等会儿就知道了。」他仅是听命行事,不敢泄露半个字。

  明晰玥静默无语,不再开口询问,因为,她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当她接近灯火通明的忘忧宫时,里头传来的曼妙乐音令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越过石阶,步上大厅。

  眼前的景象令她霎时驻足不前,她不明白他叫她来的用意。

  黑肱曦高坐在另一端的大椅上,底下两旁是乐官们忙着演奏,厅堂的中间是穿着薄纱衣裳的舞伶卖力地舞动着身于,妩媚的舞姿在在诱惑着观赏人的感官。

  「朕的皇后来了,快来这儿坐下一起观赏。」他对着她招手,要她过去。

  明晰玥面无表情地越过舞伶们,完全不理会自己是否打扰到她们。

  她在他身边的空位坐定,他随即端起两只酒樽,将一只递到她的面前。

  「喝了它!」他强迫她要喝下。

  从没喝过酒的明晰玥根本就不想接过那杯酒,她无视于他高举的手,侧首将目光锁在舞伶的身上。

  她不愿屈就自己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所以,即使他是皇上,对于他的胁迫,她完全采取视若无睹的方式。

  见她不肯喝,他决定亲自喂她喝。

  他将酒灌人口中,用力地扳过她的脸,以唇封住她的口,将浓烈的酒液渡到她的口中,直到确定她已吞下之后才肯与她分开。

  她如果是喜欢他的,她应该会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你做什么?」明晰玥恼怒地抹了抹唇。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不知是要抹去唇间刺鼻的酒液,还是要抹去他的味道及那份令人心悸的触感。

  「不想怎么样,只是要请你喝酒罢了。」他不正经地望了她一眼,随后端起自己的酒樽,一口气喝光杯中物。

  可恶!她不但没有羞涩的娇态,反而还嫌恶两人的碰触。

  一想起她抹唇的动作,他知道测试的第一步失败了。

  「无聊!」她起身想要离去。

  他在发酒疯,她可不想陪着他一起疯。

  「要去哪里?」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过重的拉力令她一时站不稳,跌入他的怀里。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朕的怀抱啊!」他邪佞地调侃她。

  一偎在他的怀里,明晰玥立即想起身,无奈身子被他紧紧地抱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扭动着身子。

  「你再乱动下去,朕可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要了你喔!」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他这可不是恶意威胁她,他的身体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样,竟然对她的碰触起了反应,要不是她现在目的、身分未明,他早就要了她。 

  「你……」明晰玥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她!

  「要朕放了你也可以,你要答应为朕弹奏一曲。」他提出交换的条件。

  「好!」为了自由,她接受这个条件。

  「起来吧!」他敞开双臂,表示他现在没有抱她了。

  明晰玥起身走向古筝,要那名乐官起来,她试了下声音,手指就开始在琴弦上滑动了起来。

  「你们别跳了,全都上来。」黑肱曦要那些舞伶全都到他的身边。

  这是他计画的第二步,要是她对他有意的话,见到他被女人包围,她应该会狠狠地吃上一大桶的酸醋。

  一得到命令,那些舞伶立即飞奔上了台阶,紧紧地挨在黑肱曦的身上,每个人都尽其所能地挑逗着他,就希望自己能得到侍寝的机会。

  黑肱曦表面上是尽情地享受着美人恩,可双眼却一直盯着明晰玥,想将她的表情全看进眼里。

  可他等了许久,她似乎陶醉在自己的乐曲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可恶!他不死心地和那些舞伶打情骂俏,声音还故意提高,就是希望她能够听见。

  但,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她仍然没有注意到他及那群女人。

  直到明晰玥一曲弹毕,望向黑肱曦时,才发现他身边黏了不少的美女,他们只顾着嘻笑、打闹,完全没有听她弹奏。

  顿时,她不悦地蹙眉,眼眸中有怒火不停地跳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下听她弹奏!

  对于自己尽心所奏的一曲就这样被他们给糟蹋,与其说她是生气,倒不如说她是因为不舍而动怒。

  见到她发怒的模样,黑肱曦暗喜自己的计谋成功了,终于触动了她的情绪,令她为他吃醋。

  她平常装得冷淡无比,原来她是外冷内热的女人,一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还是忍不住地表露了自己的本性。

  「朕的皇后,你是怎么了?怎么在生气呢?」他故意嘲弄她此刻的表情。

  一想到她为他而大吃飞醋,他的心无比的快活。

  「朕明白了,你定是为了朕而猛喝酸醋,别生气了,大不了,你也来加人大家。」他慷慨地想要揽过她。

  对于他的话,明晰玥听得莫名其妙。

  「什么吃醋?」什么是吃醋她根本就不懂。

  黑肱曦以为她是在否认,所以,他就以了然的口气说:「联知道你是拉不下脸来承认。」

  「到底什么是吃醋?」她字正腔圆地再问一次。

  他因她的反问而感到惊讶,差点由椅子上摔落下来,幸好他的四周都是那群饥渴的女人,牢牢地撑住了他。

  「你不懂什么是吃醋?」

  明晰玥老实地点了点头。

  天啊!他的皇后连这也不懂,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以她痴傻的脑袋,她真的有办法当奸细吗?

  「那如果朕说要招她侍寝,你有没有什么感觉?」他随便拉了名女人问她。

  这是最后一帖的猛药,若是无效,那她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高兴就好,反正我没什么感觉,我不在乎的。」她实话实说。

  「真的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不解地反问。

  怪了!这不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该有的态度才是,她应该是哭天抢地的求他不要这么做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闷闷地想着。

  「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她不想待在这儿,因为,这儿的人不专心听她弹筝。

  不等黑肱曦点头,明晰玥便自行退下。

  她一定是装的,他一定要将第三帖猛药使出来,这样,他才有办法得知她对他有没有任何情意,也才能由她的口中套出一线一毫的口风。

  他就不相信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温存也会无动于衷!

--- SARAH --- SARAH ---

  当华儿替明晰玥卸下发髻及发上的珠宝、簪花时,黑肱曦搂着个女人闯了进来。

  「皇上!」华儿立即行礼,可她不知他身边的女人该如何称呼,只好呆愣在一旁。

  她没听说过后宫有封任何的嫔妃,所以,对于这名女子的来历,她挺好奇的。

  「退下!」黑肱曦要华儿先退下。

  「可是……」华儿担忧地望向明晰玥。

  「下去吧!」她不需要华儿的担心,因为,她能应付眼前的情况。

  「是!奴婢告退!」

  「今晚朕就要她来侍寝,你有没有任何意见?」

  望了他们一眼,明晰玥转身面对铜镜,随意地挽了个髻,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于衣冠不整。

  「没有意见。」她早就在忘忧宫说过了,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重问一次。

  「是吗?」

  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眼,想要看清她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可他看不到她有任何的痛苦表情,她还是以往那种冷淡神情。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先告退,明天再回来。」

  他带那名女子来御书房,这就表明他想在这儿宠幸她,要是她不识相地杵在这儿,不但会打扰他们,她自己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不必离开!朕要你好好的观赏。」不让她看,她怎么会伤心难过。

  「皇上,你好坏喔!」那名女人偎在他的怀中娇嗔道。

  「要我留下来?这不妥吧?」他们敢在她的面前表演,她还不敢看呢!

  「这是朕的命令!」他下容许任何人反对。

  沟通无效,明晰玥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是你要我留下来的,你千万不要后悔。」

  「朕绝不后悔!」下这么做的话,他无法确定她的心意。

  明晰玥很好心地把那张大床让了出来,委屈自己今晚在软榻上过夜,她以为他们两个人会比她更需要那张床。

  那名女子见状赶紧褪下黑肱曦的衣物,不停地在他的身子上下齐手,以自己的身子磨蹭着男人的敏感点。

  一见到黑肱曦精壮的身子,明晰玥羞赧地偏过头,不敢直视他的身子。

  她的眼角不时会飘到他们身上,等看到那名女子也一样光溜溜时,明晰玥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看到不该看到的画面。

  「皇上……」女子不停地娇喘着。

  明晰玥实在是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她想,这时她若是能弹筝,一定能忽略他们的声音,沉浸在美妙的乐音中。

  「我为你们弹奏一曲来增加气氛!」不等黑肱曦应允,明晰玥随即坐在琴桌前,专心地弹奏了起来。

  可恶!他是要她看,可不是要她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中。

  黑肱曦恼火地推开那名女子,火大地兀自穿上衣物。

  「皇上!」她不明白地惊呼。

  「别弹了!」他打断明晰玥的专心弹奏。

  明晰玥不解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何看起来非常生气。

  「滚!」他大声地咆哮。

  听到他的吼声,明晰玥立即起身往外走。

  见到明晰玥往门口走,黑肱曦喊住了她。

  「等等!你想去哪里?」

  「你不是要我走吗?」

  「不是要你走,是要她滚。」他将那名女子推出门外,还将她的衣物扔给了她。

  测试的结果他是失败了,因为,她竟然能无所谓地为他们弹琴增加气氛,这就表示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既然如此,他就停止这个可笑的测试。

  「咦?」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朕问你!」他决定问清楚。「为什么你看到我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会不在乎,你难道没有痛苦、伤心的感觉吗?」

  明晰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以为他在说笑话。

  「我为什么要痛苦、伤心?」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她才不会痛苦、伤心。黑肱曦在心中暗自想着。

  是的!她根本就没爱过他!

  说来好笑,自从大婚之后,他从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两人见面时不是辩到快要吵起来,就是相对默默无语,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若是会爱上他才有鬼。

  早就该知晓的,可他却到现在才明白。

  若是早一点明白的话,他就不会安排这些可笑的戏码来试探她了。

  她淡淡地笑着说:「我是个无心之人,既然无心,何来感情?既无感情,何来伤心?」

  其实,她原本是有心、有感觉的,可是,她的心早就在幼年时随着长大懂事而埋葬。

  「无心?」他不懂她为何这么说自己。

  「你不觉得我对任何的人、事、物都很冷淡吗?那是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我不会去关心、在乎,不会有感情那种混沌不清的情绪。」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自己的个性。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她是外冷内热,其实她根本是个由里到外都冷冰冰的人。

  「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有心、有感情。」他不认为有人真的能无心,至少,她和他在一起时有人性多了。

  「不可能的!」她的心已死,如何能复活?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既然她现在因为无心而不爱他,那他就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爱上他。


第五章

  一进入御书房,黑肱曦习惯性地往右边的内堂走去,一推开门,却没见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咦?她人呢?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一回御书房就会看到明晰玥,可今天却没有看到,这令他微微地感到讶异。

  纵使每次迎接他的都是她那冰冷的面孔,但一时没见到她,还真令他感到下习惯。

  那四个婢女守在门外,她应该还在御书房内才是。

  黑肱曦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往另一边的藏书房走去。

  一推开门,果真看到她斜躺在地上,肚子上还摊着一本书,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发觉她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环顾四周,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

  在这儿放张躺椅吧!

  这么想,黑肱曦决定命人搬张躺椅来这儿放,让她在看书时能舒服点。

  他怕她躺在地上睡觉会着凉,便想将她抱回房里,可是,又怕抱她时会吵醒她,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幸好现在天气还算暖和,不凉不冷,只睡一会儿应该是没啥关系。

  他放轻脚步,到房里取了件斗篷,为她盖上。

  这样大概就行了!

  不忍吵醒她,他静静地离开,将门给关上。

  过了好一会儿,明晰玥幽幽转醒,她发觉自己又睡着了,当她起身时,斗篷顺着她的身子滑落。

  她拾起斗篷,不解地望着它。

  咦?她的身上怎么有斗篷?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披斗篷来这儿,怎么她才睡一会儿而已,身上就多了件斗篷?

  会是谁帮她盖的呢?会是他吗?

  御书房只有黑肱曦可以自由出入,明晰玥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他。

  不可能的!她挥去脑中的猜想。

  他和她现在虽然不至于见面就吵吵闹闹,可也没好到会为对方着想,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对她这么好。

  他不可能会这么体贴、温柔的……

  光线穿透了门板上雕花的细孔射入了内堂,睡不着的明晰玥知道黑肱曦此刻还忙着批阅奏摺,她在门边犹豫着是否该开门。

  虽然夜深了,但她睡不着,她想到外头走一走、透透气,可又怕他会阻止她到外头去,毕竟,她现在仍是被软禁着。

  他会放心让她出去吗?

  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他肯或是不肯,光是在这儿犹豫下决,根本不会知道他的答案。

  明晰玥果决地拉开门,走了出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黑肱曦缓缓地抬起头,视线由奏摺转移到她的身上。

  一看到是她,他讶异她还没入睡。

  「怎么还不睡呢?」他随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都会故意多逗留在这里好一会儿,等到夜深他入房时,她大概都已上床歇息,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现下也差不多是他回房的时间,他不解她为何还没就寝。

  「睡不着!」她简短地回答。

  「睡不着?」他不认为嗜睡的她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我想到外面走走。」她说出她想做的事。

  面对她的答非所问,黑肱曦不表示任何意见,在和她相处这一段日子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

  她不会和人迂回打转,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闭上嘴,而以她愿意开口理他的情形来看,她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去吧!」他没有理由阻止。

  虽然明着她是被他软禁,暗地里,他已经打算对她采取放任的策略,因为,防不胜防,倒不如让她的一颗心都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样,她就不会为了别人而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

  她无语地打开厚重的门,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等等!」黑肱曦突地出声。

  明晰玥转身看他,想知道他唤住她的用意,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地向她走近。

  「天凉了,把这个披上。」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改披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还不放心地为她系妥带子。

  「谢、谢谢……」对于他突来的温柔,她说出了她向来不习惯、也很少说出口的道谢。

  除了奉命的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不得不照料她之外,其余的人顶多只是随口说说关心的话,从没有一个外人对她这么好。

  虽然他是她的夫君,可她还是把他当成了外人,因为,连她的亲生父母这样的至亲都能冷落她了,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而言,她只能用外人来称呼。

  听到她开口说「谢谢」,黑肱曦不由得一愣。

  今晚的他们虽然有点生疏,可至少比之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好多了。

  这样的改变倒也算是进步了。

  「嗯……」他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地转身走回书案前,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虽然是想要拉拢她的心、她的人,可国家大事他还是不能丝毫懈怠,国家大事摆第一,拉拢她摆第二。

  睨了专心批阅奏章的他一眼,明晰玥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倏地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头一次,她对自己本身以外的人感到兴趣。

  没有深究心底的想法,她转身往外走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黑肱曦眼里露出精光,而她,并没有看到……

--- SARAH --- SARAH ---

  天候虽然不冷,但些许的寒意还是有的,望着黑夜中的星空,明晰玥不自觉地拉紧有黑肱曦体温的斗篷。

  今晚虽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可满天的星斗却更加吸引人。

  有多久没有看星星了?

  她回想着上一次看星星的时候,那正是她在明府的最后-晚,她也是睡不着,就一个人走到院子,不自觉地抬起头仰望夜空,那一晚也是有好多的星星,不一样的是,还有一个圆圆的皎洁明月。

  那一晚她睡不着觉,因为,姐姐们的爹娘都在宴上不舍地抱着她们痛哭,而她的爹却因二娘要生而徘徊房外,她的娘则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什么人也不见,那一夜她是孤独的。

  就连起程那天,别人的爹娘是悲伤莫名,而她的爹却是满脸的欣喜,只因他老来得子、后继有人,而娘虽是哭得肝肠寸断,却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而哭。

  平常她都会将她的悲伤藏在心底的最深处,让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无心之人,可每每看到天上的星星,她就会开始自怜自艾,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人说每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人的生命,那么,她和星星在一起,就像有很多人陪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暂时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因为,有数也数不清的人陪着她。

  虽然这样的想像能治疗她渴望有人陪的寂寞之心,可天明之后,她同样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骗自己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辈子。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黑肱曦突然出声,在明晰玥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坐到她的身边。「你不像是个会叹气的人。」

  她不想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心底的脆弱。

  见她始终无语,黑肱曦明白她不想说话,而他也随她去,并不想刻意去探究她心底的秘密,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想说的秘密。

  「你看什么?」见她仰着头那股专注的模样,他好奇地问。

  上面只有一堆怱明忽暗的星星而已,什么都没有,真不明白她是看什么看到入迷。

  「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看一下也许会觉得美,可一直看下去,他觉得好单调。

  与其看着无聊的星星,他宁愿去睡觉。

  明晰玥但笑不语,星星对她的意义是没有人知道的,而她也不想跟别人说。

  从没见过她笑的黑肱曦,一时之间愣住了,只能盯着她的脸瞧,再也移不开他的目光。

  感觉到他热烈的目光,明晰玥敛起了笑容,刻意忽略他的目光。

  移开目光,黑肱曦不再盯着她直瞧。

  「你喜欢星星?」

  「嗯。」她轻轻地点头。

  「你不是说你是个无心之人吗?既然无心,何来喜欢?」他不是故意要和她再起辩论,他只是想要打破她高筑的心墙。

  他觉得她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无心,她只是以这个理由来拒绝所有接近她的人罢了。

  听了他的问话,明晰玥睁大双眼瞪着他。

  「别生气,朕只是就事论事。」

  「我是无心,可我只对人无心。」话一说完,明晰玥就要起身往回走。

  「别走!」黑肱曦手快地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他使劲一拉,她就这么跌入他的怀里,他立即抱住她,不让她脱身。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起身。

  「其实,你根本并非无心之人,你只是固执地以这个理由为藉口,拒绝面对自己心中的感觉,也拒绝别人的好意。什么时候,你才会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房,去接受关心你的人?」

  他的一席话,令明晰玥无法遏止地怒火中烧。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她对着他怒吼。

  她又何尝希望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自她懂事以来,她只知道要让自己变得什么都不在乎,因为,若不这样,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就是不懂,才要你明明白白地说个清楚。」他想要知道她为何要武装起自己,只要她肯说,他就能了解。

  明晰玥痛苦地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净是她所有悲伤的回忆。

  一幕幕的往事侵蚀她的心,令她痛苦难当,在他的柔情之下泪水渐渐地决堤。

  见她落泪,黑肱曦感到心惊。

  她会哭?她竟然会脆弱地偎在他怀里哭泣!

  黑肱曦沉默地搂紧她,任由她放肆地痛哭,他愿意就这样抱着她,分担她心中所有的苦。

  这样的怀抱是温暖的,她渴望了十几年的温暖怀抱竟然是由一个外人给她,而不是生养她的爹娘。

  自以为无心的明晰玥,一颗心正一丝一丝地被黑肱曦给挖掘出来。

--- SARAH --- SARAH ---

  抱着哭累睡着的明晰玥,黑肱曦将她轻放在床上,不想吵醒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她冰冷,淡漠的面孔下,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

  手指轻轻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他为她感到心疼。

  是什么样的痛苦令她在他的面前失控?又是什么样的悲哀,令她无法遏止地嚎啕大哭?

  以前,他老是被她激怒,完全没有想要去了解她,之后又认为她是替中齐做事的奸细,她对他更加没有过好脸色。

  而现在,他开始有些动摇,像她这样的女子,有可能会是奸细吗?

  在他这些日子的观察中,她并没有和外界联络,更加没有利用他不在之时要她的婢女替她送信或送什么消息。

  难不成……他真的是误会她了?在和她接触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否错了。

  唉!他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替她盖上锦被,他往他平日歇息的软榻走去。

  大婚迄今,他还没和她同床而眠过,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正当他要躺下之时,他仿佛听到细细的低鸣声,断断续续地令他听不真切。

  咦?那是什么声音?黑肱曦竖起耳朵绕着内堂细听,发现那声音是由明晰玥所发出的。

  他好奇地俯在她的唇边,想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呜……」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低泣,似乎还停留在方才哭泣的情景之中,连睡着了也无法挣脱。

  「别哭了。」他难得地开口安抚人。

  突地,明晰玥两只手举高乱挥,黑肱曦躲避不及,无巧不巧地被她打中了脸颊。

  捣着吃痛的脸,黑肱曦满脸愠色地瞪着她。

  胆敢以下犯上的人,依他看,世上除了她之外,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别走……别……」她的手仍是乱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真是的!他怎么会和一个睡觉作梦的人生气?倏地,黑肱曦觉得自己方才泛升的怒火很可笑。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让她不再乱挥。

  手里一抓到暖暖的东西,明晰玥立即像得到宝贝似的紧紧地握在怀里,一点也不敢放松。

  手心上凸起、柔软的触感,他立即明白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

  自己的手被压在她的心口上,正是她胸前浑圆的位置,黑肱曦是缩回也不是,不缩回也不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缩回手,他怕她会一整晚不停地呓语而睡得不安稳:可不缩回手,他今晚怕是不用睡了;因为,掌下的柔软刺激着他沉寂已久的欲望。

  而最悲惨的是,他根本就还没有打算与她圆房,至少,他不能趁人之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占有她。

  「你可害苦朕了!」他轻声地抱怨。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他对女人当然会有欲望,尤其,他面对的是他的娘子、他的皇后,他可以名正言顺要的人,没有一个男人忍得住的。

  「你这个诱人的小妖精真是害人不浅啊!」

  他想,自己偷偷地一亲芳泽,先以吻来安慰一下自己的欲望也好,反正偷个香吻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留下证据。

  他微微地俯下身,想要在她的芳唇间偷香。

  像是知晓他的企图,明晰玥抱紧他的手一个翻身,令他的唇在落下时没有碰到她的唇,反而是贴上了枕头。

  对于自己亲到枕头的事,黑肱曦实在是哭笑不得。

  「连亲一下也不行,你可真会捉弄人。」

  算了!不和她计较了,他得赶紧抽回手,否则,他今晚真的就没得睡了。

  他试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她抓得死紧,不让他抽回。

  唉!他无奈地爬上床,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躺下,而因为一只手被她抓着,所以,他的胸紧贴着她的背,让她偎在他的怀里。

  黑肱曦原本想要睡一下,可美人在怀令他思绪紊乱、无法成眠。

  天色微亮,黑肱曦趁着明晰玥熟睡之际,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试了几次之后,她压住他手的力量终于消失,放松了他的手。

  一得到自由,黑肱曦赶紧下床离开她,就怕再待下去会无法脱身。

  「皇上!」屋外有人放低声音轻唤。

  他瞥了她的睡颜一眼,替她放下帐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再轻轻地关上。

  一见到皇上,申公公就要行礼。

  「免了,别吵醒皇后。」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没有威严。

  「是,皇上。」申公公也跟着他压低嗓门。

  黑肱曦直挺挺地站立着,让人服侍他梳洗、更衣,准备要上朝。

  「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要让娘娘回懿德宫?而皇上又什么时候想回翔龙宫?皇上和娘娘共住在御书房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申公公不懂,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地委屈自己和皇后娘娘?

  明明有大宫院可歇息,可他们两个人偏偏要共挤在一个小小御书房的内堂,实在是太奇怪了。

  黑肱曦睨了眼申公公。「朕做的决定何时需要你过问了?」

  幸好他怕会吵醒明晰玥,不敢过于大声吼人,否则,申公公面对的语气绝对不是这么的和善。

  「皇上恕罪!」申公公以为皇上生气了,紧张得忘了要控制嗓门。

  「小声点!」他不悦地提醒。

  「是!」

  「记得命人在藏书房内放张躺椅,位置就摆在窗下,还有,叫他们搬椅子时要小声点,不准吵醒皇后。」他仔细地嘱咐。

  「是!」

  「走吧!」见众人已替他打理好,他率先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关上,只因,皇上有交代,不能吵醒皇后娘娘。

  其实,早在黑肱曦抽回手时,明晰玥就醒了。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可清醒的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他都命人要轻声细语,难怪从她搬到御书房过夜后,她就没有大清早被人吵醒过,往往醒来时都已日上三竿。

  想起他昨晚的温柔,她揪紧锦被的边缘,不由得淡淡地笑了开来。

  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不但关心她的身子怕她着凉,还设想周到地为她在藏书房摆设躺椅,她猜想,他大概是知道她在地上看书、睡觉,所以,才会突然想要增加一张躺椅。

  一想到这儿,她又淡淡地笑了,只是,这笑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包含了幸福的感觉及一丝丝的甜蜜。  


第六章

  「尊帝要向朕求冰心水?」望着底下黑肱龙派来的特使,黑肱曦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算计。

  他被黑肱龙压在底下二十几年,他扬眉吐气的时候终于到了。

  「尊帝为了他的皇后要向朕求药,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他嘲讽地说。

  众人故意忽视他语中的讥笑,为了要达成目的,他们不在乎他言语上的刻薄。

  「尊帝和娘娘感情甚笃,今日娘娘身体有恙,故来向北帝求冰心水,若是北帝愿意献药,尊帝自当感激不尽。」

  「什么感激不尽,说得还真是好听。」黑肱曦根本就不屑他们口中那没啥意义的感激。

  「尊帝凭什么要我献药?」

  他和黑肱龙虽然是兄弟,但两人并没有任何交情,他们的关系反而有如仇人一般。

  黑肱龙和他从小就一直不停地竞争,两人都相互厌恶着对方,而这次他居然会为了个女人而低声下气来向他求冰心水,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

  「这……」使者无言以对。

  今日若是其他三帝来向他求药,他定是二话不说就献药,可换成了黑肱龙,他可就要多加考虑,毕竟,他和他之间的旧仇宿怨多得数不清,他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就如他所愿。

  他和黑肱龙几乎是同时间出生,可因为黑肱龙的娘是正宫娘娘,他就被封为大皇子,而他却只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二皇子。

  不管他的表现比黑肱龙出色多少,就是没有人会注意他,众人只会不停地赞赏黑肱龙,完全忽略了他所有的努力。

  要不是父皇封北辰国给他,他充其量也只能是个辅政的王爷,替黑肱龙做事,不管能力再怎么强,他永远还是比他矮上一截。

  既然现在他有求于他,那他定要他尝尝那种矮人一截的滋味。

  「要朕献出冰心水很简单,就请尊帝自己衡量衡量,是他的帝位重要,还是他心爱女人的命重要。」

  「不知北帝话中是什么意思?」虽然黑肱曦话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可使者不敢自己胡乱猜测,就怕所猜测的和他的意思有所出入。

  「若要冰心水,拿中齐的帝位来交换。」他摆明了讲。

  他就只要黑肱龙的皇位,其余任何的人、事、物他都不要。

  他想要看看,是帝位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

  「这……」这样的交换条件,实在是太过分。

  「请皇上三思!」北辰国的文武百官全部跪下,希望黑肱曦能收回成命。

  他们是亲兄弟,若是开出如此不留情面的条件,说不定会引起两国的战端。

  「退朝!」他噙着得意的笑容离去。

  他的心意已决,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中齐国的帝位他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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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坐在黑肱曦安排的躺椅上,明晰玥的心中涨满了暖意。

  以往她能随遇而安,那是因为她不想去求人,可没想到他竟然会注意到她的心情,不用她开口就帮他安排得好好的+

  明晰玥沉浸在黑肱曦为她所编织的幸福之网中,未察觉有人向她走来。

  「原来你在这儿!」

  她吓了一跳,抬起眼,就见黑肱曦已穿过了书柜。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他在她的身边坐下。

  「没什么。」

  「你对联还是这么冷淡,难道不能多点热度吗?」

  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以为她在面对他时会多一些表情,可是,她竟然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神情,真令人失望。

  明晰玥静默无语,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的心中现下交杂着许多不同的感觉及滋味,她尚未厘清那些感觉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所以,她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态度面对他,更加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回答也不想回答,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冷,朕实在是拿你没办法。」

  她连开口也懒得开口,他根本就无从得知她内心的想法。

  「我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说出她心中的苦恼,不想令他误会。

  「怎么会不知该怎么回答,朕的问题有这么难吗?」

  「真的很难!」她偏着头,想要完整表达她的意思。「我知道我对人的态度向来不理不睬,给人很冰冷的感觉,可我的个性就是如此,我想改也改不了。再来,我不明白你所说的多点热度是什么意思,更加不知该如何褪去自身的冰冷。」

  虽然他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可是,他很高兴她说出她内心的想法,还有,她已经开始懂得去思索他的话。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朕所说的热度就是,你主动对联笑一笑、开口和朕说话、处处关心朕、眼中只有朕、脑中只想着朕……」

  「这就是热度吗?」

  「对!因为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将暖意传给朕,朕就能感到你的热度,知道你不再是冰冰冷冷的。」

  若是这么说来,她刚刚在心中偷偷地念着他,那不就是她已经产生了热度,她不再是冷冰冰的人了。

  「你又陷入沉思中了。」黑肱曦不悦地提醒她。

  他希望她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老是一个人默默地沉思。

  「你在想什么?」他靠近她的脸。

  「没有……」她心慌意乱地眼神闪烁,心虚地垂首。

  虽然他希望她能给他热度,可是,她觉得自己刚刚心中所想的事太羞人了。

  他为了等她接受他,可是强忍住心中反覆煎熬的欲望,现在知道她对他已不再排斥,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

  明晰玥原先的挣扎、反抗渐渐融化在黑肱曦的深情亲吻之下。

  黑肱曦抚着她的身体曲线,想要更进一步与她欢爱之时,一阵阵杀风景的呼唤声响起,令沉浸在热情里的两人为之一愣。

  「该死的!」黑肱曦忍不住地低咒。

  他好不容易可以一圆多日来的愿望,没想到却被这群不解风情的人给破坏,他实在是不甘愿。

  明晰玥不知该说些什么,仅是红着脸,无措地双手交握。

  「等我一下,我打发他们离开后就回来。」

  他说一说完,等不及明晰玥的回应,快速地在她的唇上轻点一下,解一解他身子的渴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明晰玥仍处于恍惚的状态,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鲜嫩红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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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大臣跪在御书房的门口,黑肱曦对于他们前来的原因虽然一清二楚,可他还是假装不解地问。

  「请皇上三思!」他们是前来请命,希望皇上改变心意。

  「朕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坚决地维持着原意。

  「皇上,冰心水咱们北辰多的是,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东西而伤了两个的和气,造成两国不睦。」

  「皇上才刚登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上,这尊后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姐姐,若是因为冰心水这种东西而使得尊后性命不保,相信这也不是皇后乐于见到的。」

  「皇上……」

  他们一人一句,听得黑肱曦越来越下耐烦,熊熊的怒火下停地燃烧。

  「够了!」他发出怒吼声,阻止他们继续说教。

  「冰心水北辰是很多,可朕偏不给,那个被女人冲昏头的尊帝能拿朕怎样?中齐的国力已经一分为五了,就算我那个伟大的皇兄想对北辰不利,咱们不见得会输,说不定还能将中齐打个落花流水,将中齐纳人北辰的版图。再来,你们竟拿皇后来威胁朕,你以为朕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而愿意献出冰心水吗?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目的眼看就快要达成,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他的信念。

  不管是用条件交换,还是武力的交战,中齐这个地方他是势在必得,不可能错失这个好机会。

  「皇上请三思!」众人全跪地俯首,只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他们不懂皇上的心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严格说起来,冰心水源自北辰皇宫后山深山里的冰心洞,冰心洞因为寒冷至极,自山洞岩壁问泌出的水汇集在山洞的最深处,凝结成冰,形成了冰湖。只要将这些冰融化,就成了非常珍贵的冰心水。

  因为冰心水是来自杳无人烟的山洞,所以,其水极为甘甜,搭配草药煎熬,更是能将药效发挥到极致。

  不过,冰心水看似易得,其实,最大的难题是将冰融化成水。

  这冰不能用火煮融、不能搬到日光下晒融,仅能在山洞里以人体的热度使之化成水,然后集在瓶中。

  水既然都能结成冰而永不化成水,那种寒冷是可以想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里头长待。

  「要朕三思?那就让朕送你们进去将冰化成水?」他这可不是同意他们的请求,而是威胁。

  若是他们再继续求情,那他就让他们进入冰心洞,直接结成冰人。

  经黑肱曦这么一恐吓,众人全都垂首无语,不敢再发一言。

  「去转告他们,要冰心水就拿中齐的帝位来换!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三次,你们也别妄想来求情,要朕改变心意。」

  若是黑肱龙果真深爱着那个病殃子,那么,中齐的帝位简直就有如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他不可能会放弃。

  「统统滚下去,别再拿这件事来烦朕。」他不希望再听到他们连篇的废话。

  若真是为他好、为他着想,就花费心思想想该如何富国强兵,如何扩大北辰的版图;毕竟,北辰国土偏北,比其他各国寒冷、荒凉多了,若没有一个好的方法来解决,北辰将会是五国之中最弱小的国家。

  黑肱曦当着众人的面,将御书房的大门给关上,表明了不想再见他们。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起身纷纷想要离去。

  「请等一等!」年儿忍不住喊住他们。

  她们四个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知道他们争论的事和中齐及三小姐明映玥有关,她们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各位官老爷,刚刚听老爷们和皇上谈论起中齐的事,尊帝和尊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年儿心想把皇后搬出来,他们会比较愿意告诉她们。

  一听到是皇后的贴身丫鬟,他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经过全数说了出来,希望她们能转告给皇后知晓,由她去劝皇上,看是否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所有的事情她们全都明了了,可就不知该不该告诉明晰玥。

  以她那不在乎的淡漠个性,是不太可能替明映玥求情的,说不定,说了也等于是白说。

  该说吗?她们暗自在心中苦苦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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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肱曦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明晰玥站在他的身后,他的心猛地一紧。

  她站在后面多久了?她全都听见了吗?

  不知为什么,黑肱曦很害怕她听到他刚刚和大臣们说的那一席话,更加不希望她插手管这件事。

  看到明晰玥望着他,两人四目相交,他立即心虚地别开眼。

  「你……你站在这儿多久了?」他其实是想知道她听了多少。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照常理来说,若是她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应该会非常生气,可她的脸上却是没有显露一丝的愠色。

  她的个性实在太淡漠了,实在无法以常理去判断,因此,他不知道她是完全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却一点也不在乎?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声音好大,是不是他们惹你生气了?」明晰玥关心地询问。

  她在里头就是听到了他的吼声,才会忍不住地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对于他的事,她无法置之不理。

  听她的询问,看来她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没什么!」

  他私心里不想让她知晓这件事,因为,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是偏哪边多一点,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两个人关系再度交恶。

  「他们连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所以,朕才会生气地说说他们。」

  「那现在还气吗?」她不想管方才他的怒气是为了什么事,她只想知道他现下是否仍是气怒未消。

  「见到你哪还气得起来。」有她的关心,他什么气都忘了。

  「你……」他的话令明晰玥不禁羞红了脸。

  「刚才被打扰的好事,现在可以继续吗?」

  黑肱曦环住她,暧昧地在她的耳旁轻声低问,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令明晰玥全身战栗。

  这样的气氛,令她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罗!」其实,不管她有没有拒绝,他想要她的心是绝不会改变的。

  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她是他的妻,而且,她的心中一点想要拒绝的念头也没有。

  黑肱曦将她拦腰抱起,踢开了寝房的门,再反脚踢上,抱着她笔直地往大床走去。

  想要她的欲望是那么地浓烈,今晚,他就要让她成为他的人。

  他缓缓地俯下身,吻住她红艳的双唇,她口中的芬芳令他忘了自己,仅能出于本能地深深吸吮;而他的手沿着她身子的曲线而下,褪去她身上累赘至极的衣物。

  他的手所经之处令她觉得好热,仿佛在她的身上点燃火苗,让她无法自主地燃烧着。

  他离开她软软的唇瓣,细细地吻着她滑如细丝的身子。

  他的唇是那般的火热,撩拨着她的身子及她的欲望。

  「嗯……」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吟,而身子也微微地扭动。

  「别急!」他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身躯,不让她坏了他的步调。

  她是那般的美好,值得他一再地品尝,而他可还没有尝够她的身子,他不想这么快就与她结合。

  她能享受欢愉的时候只有现在,当他进入她后,她定会痛楚难当,所以,他要她这时好好享受男欢女爱的滋味。

  他所布下的情欲之网令向来理智、冷淡的明晰玥也在此时丧失了自我,她的眼中、心中除了他之外,什么也无法去想了。

  她的手搭上他壮阔的肩膀,难以自制地轻抚着。

  「你……」他没料到她会和他一起投入这场情欲之中。「你真这么想要?」

  明晰玥没有回答,她仍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点停止的意思也没有。

  「帮我脱衣服!」他将她不规矩的双手移到他的衣襟问。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抽掉他的衣带,他交错的襟口立即分开,敞开的衣间看到的是他精壮,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肌。

  明晰玥见到他没有遮掩的身子时,微微地愣住。

  见她发愣,黑肱曦自动自发地接续着她的工作,当他进驻她的双腿间时,他早已身无寸缕,蓄势待发的昂扬也紧抵着她。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在与她结合前,他先出声提醒她,要她先有心理准备,别被那般疼痛给吓着。

  身子一挺,黑肱曦在她发出尖叫声前先吻住了她,使得她的叫声无法传出去。

  她的身子、她的声音、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他的占有欲令他连声音也吝啬让别人听见。

  虽然无法叫出声,可偷偷落下的泪告诉了黑肱曦她已尝到了痛苦。

  他怜惜地吻着她,心疼她为了他忍受的痛楚,身下的动作轻轻放缓,就怕她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太阳渐渐地西落,月儿缓缓地由东方升起,他们两人的情欲之夜随着月儿露脸而展开,没有人能打扰这一对在床上嬉戏的交颈鸳鸯。


第七章


  望着明晰玥那小女人般的幸福笑靥,年儿和华儿感觉她变了。

  她们都很高兴她有这样的变化,这表示她和皇上的感情是渐入佳境,两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见她这么开心,她们想说的话就说下出口,秘密一直埋藏在心里许多天,她们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她。

  若是她愿意为明映玥求情,她们会觉得她真的是越来越有人性,会很高兴她的转变;可她们一方面又担心她和黑肱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会因而破裂,因为,不管理由为何,她们依然是他们失和的罪人。

  可若是说出事实,她却不愿开口替明映玥求情,那么,她们会很失望,那些使者会很失望,明映玥大概也会很失望。毕竟,在明府时,映玥小姐对她不坏,甚至常常关心她,若是她这次不理睬映玥小姐,那可就真的太不通情理了。

  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因此而怪她,可是,若映玥小姐因此而丧命,众人心中的埋怨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点。

  犹豫不决的心令她们终日愁眉不屦,做起事来也不带劲。

  「痛!」明晰玥吃疼地喊出声。

  见自己拉扯到明晰玥的头发,让她感到疼痛,年儿紧张地跪地求饶,希望她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年儿,别跪了,快起来。」她自认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可年儿和大家却怕她怕得不得了。

  「娘娘恕罪!娘娘饶命!」

  「年儿,我没怪你。」明晰玥出手扶起她。「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宁,老是出一些小差错。在我面前出错是不打紧,可我怕你哪一天会在皇上面前出错,一板一眼的他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你有什么心事、困难就说出来,你服侍了我那么多年,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年儿傻眼了,不明白明晰玥何时变得这么讲义气。

  明晰玥真的是有很大的转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若是趁现在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能得到她的协助。

  可若是说了,那她和皇上之间该怎么办?

  原本有信心的年儿又开始烦恼,不知如何是好。

  「年儿,你怎么了?」见她恍惚的模样,明晰玥关心地问。

  「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年儿不说,华儿可忍不住了。

  「华儿!」年儿斥喝华儿,不让她开口。

  她的心还在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她不希望华儿冲动地坏事。

  见她们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是有事瞒着她,而且,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

  「年儿,不要阻止华儿,让她把话说出来。」她想听听会令她们如此反常的原因。

  不理会年儿的眼神警告,华儿走到明晰玥的身边,打算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不想再隐瞒下去。她们有时间犹豫、有时间等,可是,病人膏肓的映玥小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娘娘,尊后病重,尊帝派人来求冰心水要救尊后,可是,皇上却不肯献出冰心水。我们想了许多天,再也忍不住了。华儿觉得现在不说不行,因为,我怕尊后再等下去,就算等到冰心水也迟了。」

  「尊后?是映玥姐姐吗?」

  「是!」

  天啊!怎么会这个样子?明晰玥感到心惊。

  三姐的身子虽然一向虚弱,但是,倒也不至于会病到快没命的地步,那个尊帝是怎么折磨她的?竟然令她的身子大不如前,甚至病情危急。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华儿心急地想要知道明晰玥的打算。

  该怎么办呢?明晰玥也感到万分头痛。

  黑肱曦既然已经拒绝献出冰心水,那她去求他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她又不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她三姐断送性命。

  若是背着他偷水呢?她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知道,要是被他知晓,他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到时候水偷都偷了,他就算生气也无济于事,最后应该还是会原谅她才是。

  「娘娘要向皇上求情吗?」年儿想要知道她沉思的结果。

  「不!不向皇上求情。」明晰玥说出她的决定。

  年儿和华儿都愣住了,她们不敢相信她竟会这么绝情。

  「皇上既然已经下令不给水,再向他求情也无用,只是白费时间。」

  她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是要袖手旁观,这令她们心中又捻起一丝希望,想知道她的决定。

  「娘娘打算怎么做?」

  明晰玥望着她们,还不想这么快就说出她的办法。

  「你们去命人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要和皇上把酒言欢,最重要的是,你们要记得去向御医要些让人吃了会睡着的药。」

  「可御医不知会不会给。」年儿有些明白明晰玥想做什么事。

  「就说我最近老是睡不着,想吃点那种药帮助我入睡。我想只要搬出我的名号,御医应该不敢刁难才是。」

  「娘娘,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吩咐?」年儿只希望所有的计画能够顺利进行。

  「皇上若是进了御书房,你们一定要留住申公公,直到我出来为止。」

  这冰心水是什么东西她下知道,所以,要仰赖申公公了·

  她相信他整日跟在黑肱曦的身边,再加上他是皇宫内的总管,宫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一定一清二楚,铁定知道冰心水的事。

  「是!我们一定会分头进行,绝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明晰玥的心虽然感到有些不安,可她的决心还是不变。

  为了一条人命,她愿意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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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看到满桌的好酒好菜,黑肱曦不由得一惊,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地大费周章。「怎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不是什么好日子。」明晰玥举手投足问净是温柔的风情,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那为什么要设筵呢?」他接受了她的邀请,坐了下来。

  「一定要理由吗?」她将酒樽递给了他。

  「是不需要理由,只是朕觉得这样摆筵很奇怪。」他接过她递来的酒樽,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皇上,别光喝酒,也要吃吃我命人准备的好菜。」明晰玥为他夹了一口鲜嫩多汁的鱼肉,送进了他的嘴中。「我想要让你高兴,才会命人设了这个筵,更想要你陪我吃一顿饭。」

  「既然如此,那朕非得要陪着你多喝几杯才行。」

  黑肱曦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这样不管是斟酒、夹菜,可是方便多了。

  「我敬你一杯!」她作势要敬他一杯酒。

  「等等!」黑肱曦按住她的手。「你会喝酒吗?」他记得她好像不会喝酒。

  这酒虽然不烈,是属于温和的甘醇美酒,可是,若是没喝过酒的人,恐怕会不胜酒力,没几杯就醉了。

  他是很高兴有她陪着他喝酒,可更加担心她会喝醉。

  「就只有上次被皇上喂过一次而已,可我想,这酒应该不难喝吧?」她执意要喝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不起疑。

  要是她一直灌他酒,那他一定会怀疑她的意图,对她提高警觉,这样的话,他酒就会喝得少,那她命人去向御医要来的嗜睡药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明晰玥将酒含在喉中,热辣的感觉令她皱紧双眉,本身怕酒味的她,不用演戏就很逼真了。

  「晰玥,你怎么了?」黑肱曦关心地问。

  她捂住嘴,慌忙地自他的腿上跃下,狂奔至木桶前,将满口呛鼻的酒尽数给吐了出来。

  「嗯--」她痛苦地作呕。

  黑肱曦跟随着她,无奈地替她拍背顺气。

  「真是的,不会喝酒就别喝,让自己这么痛苦做什么?」他忍不住说出关心的话。

  「我……」她的声音有点哑了。

  她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实的,她真的怕酒味。

  「别说话了!」见她的眉头舒展了点,他将她抱回椅上,夹了许多的菜放至她的碗里。「多吃点菜。」他不会再让她碰酒了。

  明晰玥默默地低头吃着菜肴,不时偷瞄他是否有喝酒。

  她有心安排这次的筵席,这令黑肱曦感到非常开心,一开心,他不知不觉地就多喝了好几杯。

  「你也多吃菜,别光只是喝酒。」她替他夹菜。

  听到她的叮咛,黑肱曦是吃了菜,可酒也喝下了好几杯。

  几杯黄汤下肚,御医给的药渐渐地产生效用。

  「咦?」黑肱曦感到眼前开始迷蒙起来。

  「怎么了?」她在心中暗自窃喜,因为,看他的样子,大概快睡了。

  「怎么有好几个你?」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你大概是喝醉了,才会看到好几个我。」

  「是这样吗?」他才喝没几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醉的。

  「我先扶你上床歇息。」她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使劲地想要搀扶他,她想让他躺在床上,这样会比较舒服。

  「不……我……」黑肱曦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倒在桌上。

  看到他已昏睡了过去,明晰玥不怎么放心地摇了摇他,就怕药效没有她想像中来得强。「皇上!皇上!」

  不管她怎么呼喊、摇晃,他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的迹象,她确定他真的是已经呈昏睡状态。

  瞥了瘫在桌上的他一眼,捺住心中想要唤人进来的冲动,她决定先照计画进行,暂时不理会他,让他趴在桌上睡一会儿。

  生怕会吵醒他,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原谅我,我是不得已的!再看他一眼,她随即狠下心将房门给轻轻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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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胁了老半天,申公公才勉为其难地告诉明晰玥有关于冰心水的事。

  申公公不想看到为了一个冰心水而演变成兄弟闲墙,再加上她一再保证会把所有的事扛下来,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皇上的怒气,他才愿意松口,毕竟,皇上再怎么生气,应该不会为难她才是。

  随着申公公来到后山,一行人打着灯笼上山,打算把握住黑肱曦沉睡的时候取得冰心水,让中齐的使者带离皇宫,这样,他就算命人去追也追不回了。

  「娘娘,那就是冰心洞。」申公公指着前方的洞穴说。

  原来这就是会结冰不化的冰心洞!明晰玥方才走上前几步立即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寒冷。

  「要怎么取水呢?」既然是要冰心水,那就得将冰化成水。

  申公公将冰心水的特性说一次,至于要如何取水就得靠进去的人自己想办法了。

  「不知娘娘要派何人进入?」

  「就我好了!」她毫不犹豫地说。

  其实她早就想过了,若是让别人进人取水,黑肱曦到时怪罪下来,那人铁定会被砍了脑袋,可若是她自己做,谅他也不敢对她不利才是。

  再来,需要冰心水救命的人是她三姐,她没有理由要无关紧要的人代她进去受苦、受难。

  「娘娘万万不可!」申公公可心惊、着急了。「请娘娘以凤体为重!」

  不要说明晰玥进去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要她少了一根寒毛,他就得提头去面圣。

  「有何不可?」她认为这是最适当的安排。

  「娘娘,让我们随你进去!」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不愿让明晰玥落单,她们誓死也要护住她。

  「嗯,走吧!」

  揪紧身上保暖的皮裘,明晰玥率先进入,她们四人紧跟在后。

  见她们进入后,申公公着急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派人去烧热水、煮去寒的汤汁、找些干净的衣服让她们替换、也找几床保暖的被子,还有把御医找来,要他准备些治疗冻伤的药。」

  生怕明晰玥有个万一,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她们出来时尽速地为她们去寒。

  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申公公可是千求、万求,求老天爷保佑她们可以平安无事、安全无恙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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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冷!」豆儿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是啊!这冰心洞还真是冷。」蔻儿抖着身子附和。

  「进来这儿不只能冰心,连人也可以冰起来,变成了冰人。」华儿虽然感到很冷,但是,塞了好几件御寒衣物的她还能勉强地说笑话。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年儿不想加入她们喊冷的行列,她只想着正事。

  「把冰给融化,装满年儿手上的瓶子。」明晰玥明白地说。

  「什么?」豆儿夸张地大叫。

  要靠人力把冰融化成水,而且还要装满瓶子,那根本就不是人可以办到的事。

  「人的身体是有热度的,相信可以不破坏就使冰融化成水。」明晰玥蹲下身,将手心贴在冰上。「若是忍下住这里的寒意就先出去,否则万一冻成了冰人我可没法救你们。」

  是威胁也是提醒,她要她们以自己为重,别为了要融冰而丧了性命。

  「是!」她们全都明白明晰玥的用心。

  她们一个挨着一个蹲下,学明晰玥用手融冰。

  手上冰冷的寒意令她们无法持续,她们一下子用手心、一下子就换手背,换来换去的结果还真的令冰渐渐地融化,手染上了水。

  「呼--」豆儿受不了地缩回手,双手不停地摩擦,想要去除寒意。

  「娘娘,要不要命申公公多派些人手进来?」年儿提议。

  若是不多找几个人来融冰,光靠她们五个,要集满一瓶子的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不用!」明晰玥用手抹了抹冰面,扫了些水进瓶子里。「这样也挺快的,没必要再拖不相干的人进来受冻。」

  明白她的死心眼,年儿闭上嘴不再说。

  「娘娘,好不容易融化的水放在瓶子里不会再度结成冰吗?」华儿好奇地问。

  经她一提,明晰玥才想到这一点。

  若是让这水再度结成冰,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年儿,你带着瓶子到外头,别让水再结冰,还有,要申公公多准备几个瓶子,好轮流装水。」

  「是!」年儿听话地照做。

  就这样不停地轮替,瓶子里也集了将近快大半瓶的冰心水,这期间,她们五人不时到外头去寒,感觉身子暖和了又再度进入。

  「娘娘,你的手都冻紫了!」豆儿抓着明晰玥的手紧张地喊叫。

  她的手冻成了紫色,怕是已经冻僵了。

  「娘娘,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你在外头歇息吧!」华儿不要她这么卖命。

  她的手会弹琴、绘图,所有喊得出名堂的才艺她几乎都会,要是让她的手给冻废了,那实在是非常可惜。

  「我不要紧!」明晰玥还是坚持要进去。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地在一旁观看,把所有的事都丢给了她们。

  「可是……」华儿会怕、会担心。

  「我进去了!」不理会华儿和年儿的劝阻,明晰玥再度进入。

  华儿和豆儿无奈地互视,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她们的话,她们将水倒人集中的瓶子后,也跟着进去。

  就这样,她们忙了二个多时辰,终于集了满满的一瓶水。

  算算时间,黑肱曦也差不多快要醒了,明晰玥无法理会颤抖的身子,急忙将瓶子交给申公公。

  「申公公,麻烦你交给中齐的使者,要他们快快离去,别在北辰境内多作停留。」

  「来人啊!照娘娘的话将这水送去,不得有误!」他交代了个脚程不错的小公公办这件事。

  「娘娘,快喝了去寒的汤汁。」年儿端着碗来到明晰玥的面前。

  「你们呢?」

  「我们也有,娘娘就快喝吧!」

  明晰玥端起碗,不管烫嘴地啜饮,一股暖流自体内蔓延了开来。

  拿了件厚厚的被子,华儿披在明晰玥的身上。

  「你们别净是管我,也要好好地管管自己的身子,免得着凉、受寒了。」明晰玥要她们赶紧喝汤、加衣。

  「娘娘的身体要紧,至于我们这一身操劳惯的身体,不会有事的。」豆儿打趣地说。

  她们的身体没明晰玥娇弱,她们还撑得下去。

  「我们可是铁打的身体,这一点冰寒不碍事的。」蔻儿附和地说。

  「铁打的身体也是会病着的,你们就别再说话,赶紧保暖身子要紧,多留些体力下山才是。」

  明晰玥觉得全身发冷,头也昏昏沉沉的,可又怕她们会担心,所以,她不告诉她们这件事,自己苦撑着。

  「娘娘说的是,我们得快点下山。」年儿察觉到明晰玥的异样,赶紧扶着她,怕她会撑不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好不容易来到了山下。突然,明晰玥的脚步一阵踉舱,若不是年儿一直扶着她,她早就跌倒在地。 

  「娘娘!」

  「我不要紧,只是绊了下脚。」她出声安抚众人,其实,她觉得自己快撐不

  下去了,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大家快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别让皇上发现而起疑。」她希望能瞒就尽量瞒。

  突地,前方出现了个身影,令众人感到一阵心惊。

  「什么事不能让朕知道?」黑肱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没、没事……」明晰玥想要保持镇定,可不知是她的身体仍是寒冷,还是黑肱曦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她的身子就是抖个不停。

  「你们上山做什么?是去取冰心水吗?」他明知故问。

  「不……」明晰玥想要否认,可她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整个人就被黑暗给罩住,她看不到黑肱曦那铁青的脸色。

  「娘娘!」年儿费力地撑住她,不让她滑落。

  「传御医!」情急之下,他没有看清在场的有哪些人。

  黑肱曦什么火气也来不及发,赶紧抱起明晰玥直奔回宫。

第八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黑肱曦愤怒地用力槌打桌子,显示他现在气得不轻。

  他当然会发怒,因为,他们一群人竟串通起来违逆他的旨意。

  槌桌子所发出的巨大声响令跪在底下的人全都寒毛直竖,头始终都低低地垂着,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惨了!他们在心底大喊不妙。

  皇后曾说过有事她会扛,可她现在晕了过去,他们只得面对皇上的怒火,默默地接受指责、处罚,不敢吭一声。

  「你们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竟然还拖着皇后一起去,害她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幸好御医说她的身子没有大碍,若是她有个什么万一,你们这一颗颗的脑袋也不够赔。」

  他的怒火不只针对冰心水的事,还有明晰玥昏迷的事,他可是两笔帐合着一起算,想当然,他现在是恨不得把底下的人全砍了。

  「奴才们该死!求皇上恕罪!」他们连声求饶。

  抵抗皇命是死路一条,再加上让皇后娘娘昏倒,他们知道现下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们也很无辜,他们完全是听皇后娘娘的命令行事。

  「朕没抄你们九族已经算是便宜你们了,你们竟还敢讨饶,看来,不给你们一个痛惩,你们是不会觉醒。」

  他们这群人坏了他的大计,他说什么也饶不了他们。

  当他抱回明晰玥、听完御医的诊治,想要追回冰心水时已经来不及了,使者们带着冰心水早已奔离了北辰。

  他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可得到中齐,却被他们的妇人之仁给坏了事,以后要得到这样的好机会已经是不可能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黑肱曦根本下理会他们一群人的求饶,即刻下命。

  「来人啊!把他们拖出去……」他的命令还没下完,随即被人给打断。

  「等一下!」明晰玥虚弱地靠在门边。

  「你……」黑肱曦不明白她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皇上,千错万错全是臣妾的错,皇上若要怪罪就怪臣妾,别怪他们,他们全都是被我威胁而不得已做这件事,他们是无辜的。求皇上降罪于臣妾,别迁怒无辜之人。」

  明晰玥清醒后发觉四下空无一人,只听到黑肱曦发怒的吼声,她急急忙忙地披衣下床,为的就是阻止他下令砍人。

  她曾说过这所有的罪她一个人会扛,她现在不能让他们代她受罪。

  「你别以为你是皇后朕就不敢砍你,你带头取冰心水这件事的帐朕当然会和你好好地清算,你也别想逃。」

  坏了他的好事,就算她贵为皇后,他也不会轻饶。

  「臣妾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他的面前。「皇上可以不顾兄弟之情,但臣妾不能不顾姐妹之情,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待我最好的姐姐性命朝不保夕。而且,若为了冰心水而两国大动千戈,这不是大家乐于见到的,臣妾不希望皇上造杀戮。若是让臣妾再一次选择,为皇上、为臣妾、为三姐、为百姓,臣妾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

  说穿了,她其实真正为的人是他。

  她不要他为了区区一瓶冰心水而坏了兄弟情谊,因为,孤单太久的她,不希望他和她一样孤独,过着没有亲人关爱的日子。

  而且,为了冰心水而起干戈,那他想要当明君的愿望就落空了,无故陷百姓于不安的战役中,根本就是昏君的行为。

  为了他着想,她不能让他背上昏君的恶名。

  「你直到现在竟还执迷不悟,没有一丝的悔悟。」他勃然大怒。

  若是她感到后悔,肯低声下气求饶,他怒气一消,那就什么事也没了,可偏偏她下知悔改,还大言不惭地说着她的用心良苦,这可把他的怒火逼上了最无法收拾的极限。

  「臣妾没错,为何要后悔?」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黑肱曦恼怒地恨不得不要看到她,只要看到她,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她帮黑肱龙做事的情景。「黑肱龙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这么替他卖命?」

  他的女人替别的男人做事,他无法不去在意。

  今日的事又令他对她起疑,开始怀疑她是黑肱龙派来的奸细,他已经无法再信任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晰玥总觉得他好像又回复到以前那个老是逼问她一些她听不懂问题的黑肱曦。

  「什么意思?」黑肱曦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朕不会再养虎为患了。」

  他是想要对她好,可她偏不领情,既然如此,他不会再白费心思。

  「来人啊!把这一干人全押至大牢,听候发落。至于皇后和她的四个婢女,全软禁在懿德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探视,更不能让她们踏出宫一步。」他废话不多说地下令。

  既然她不愿乖乖地当他的女人,那他也不必对她眷恋,反正,他要女人多的是,不差她一人。

  这下子,御医、申公公及若干的小公公全牵涉在内,等着被人打人大牢,这一辈子大概要不见天日了。

  「皇上饶命!」

  「等等!不关他们的事,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们。」

  明晰玥不是有心想要维护他们,而是她说过的话要算话,她不能连累他们,尤其是替她跑腿的申公公。

  「娘娘!」她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他们不敢奢望她有能力保住他们。

  「他们全是听我的命令办事,不能怪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都知道朕的旨意,尤其是申公公,可他还带你去取冰心水,这分明是违抗朕的旨意,不能怪朕没念在他为朕劳心劳力的份上免了他的罪。」

  对于这群阳奉阴违的奴才,他没立刻要了他们的命,已经对他们是莫大的恩宠了,要是他们再不知好歹,他非得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不可。

  「皇上那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是臣妾假传皇上的旨意,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全是我的计谋。」

  她不提起他倒是忘了,他不该只喝了几杯酒就醉倒的,这其中必有缘故,铁定有人向他下药。

  「是谁下药迷昏朕的?」他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呢?」明晰玥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想不到掺了嗜睡药的酒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才不过几杯就摆平了皇上,让皇上昏睡了好几个时辰。」

  「明晰玥--」他气恼地连名带姓吼着她。

  是她!竟然是她!黑肱曦不敢相信是她所为。

  他的女人竟敢这样对他,还帮着黑肱龙那个外人取冰心水,她的心明明就偏向别人,完全不因他对她的好而有所感化。

  他竟还笨得以为她会改变,怎知,他是养虎为患啊!

  「你到底是拿了黑肱龙多少好处?竟然这样帮他?」他非常地痛心。

  若是要取他的性命,凭着她的手段、她的心机,没有办不到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晰玥觉得他又恢复到先前那个咄咄逼人的黑肱曦。

  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痛心地下命令:「来人啊!」见她没有丝毫的恐惧,黑肱曦的心也狠绝了起来。「把皇后给打人大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人探望,违者--斩。」

  她有他的父皇当靠山,他再怎么气怒也不能下令斩了她,因为,她若是少了一根寒毛,父皇铁定饶不了他,但是,他要怎么处置她,别人无权插手。

  现下唯有囚禁她,她才不会再为黑肱龙做事,也才能消他满腹的窝囊气。

  天底下的女人多如牛毛,只要他高声一呼,多的是对他服服帖帖的女人,他不差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皇上请三思!」

  不知自己是否仍是有罪,但看到皇上这样对待皇后娘娘,他们觉得非常不妥。

  「哼!就凭你们带罪之身也敢求情?」

  黑肱曦可不是看在明晰玥的面子上饶了他们,而是,关了他们、砍了他们,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反而落个昏君的臭名,现下有人自动送上门顶罪,他也落个轻松。

  「还不快将她拖下去,难不成你们想造反、想抗旨?」

  「带我去大牢,别再惹火他。」将要身陷囹圄的明晰玥比他们平静多了。

  「皇上……」他们仍然想要求情,木以成舟,再怪罪皇后娘娘也没用。

  「滚!都给我滚!」他没有心情听他们废话。

  众人为保性命,不得不赶紧退下,毕竟,在皇上盛怒的时候,没有人有勇气去捋虎须。

  不关她个几天难消他心头之火,再怎么说,她害他损失惨重,一瓶冰心水、一个富庶的中齐国,将她关起来算是便宜她了。

  可黑肱曦没有算到,他损失的不只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漏数了一个皇后,一个对他动心的皇后……

--- SARAH --- SARAH ---

  原以为黑肱曦顶多只关她个几天就会怒气全消地放她出去,没想到,明晰玥竟然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中度过了无数个晨昏。

  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咳咳!」她忍不住地咳嗽。

  她取冰心水时受了寒,身子没有调养好就被关进大牢里,牢里的寒气虽不比冰心洞冷,但也够她受的了。

  她是病了,却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帮她送药来,她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在牢里过一天算一天。

  什么时候他才会气消呢?她仍在等候消息。

  明晰玥对黑肱曦尚存有希冀,她知道他不会让她一直待在牢里的,只要他气消了,他们又能和往常一样,过着神仙般的逍遥生活。

  这些日子来她想了好多,想的全是他。

  当她诧异自己脑中全是他的身影时,她顿时感到心惊,不明白她一向淡漠的心为什么会时时刻刻想着他。

  她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心早就变了,已经淡漠不起来,因为,他束缚了她的心,令她只能想着他。

  可她并不因此而感到痛苦,反而还很快乐,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日日夜夜悬念的人了。

  她想见他!想要离开这个牢笼陪在他的身边,想要告诉他她的心意。

  她是那么的想他,可他是否有一点点思念着她呢?

  明晰玥多么希望这是一份两人的相思,而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咳咳咳--」她蹲着身痛苦地咳着。

  这石床、石壁令她更觉寒冷,明晰玥拉紧身上的衣物,偎在角落。

  其实,他若是还怒气未消,尚不肯放她出去,她也觉得没啥关系,可她希望他能来牢里看她一眼。

  只要一眼就好,她不会很贪心的。

  不知是否上天听到了明晰玥的祈祷,她听见了由轻而重的脚步声,而且是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皇上……」她倏地抬起头。

  一见到来人,她顿时感到非常失望,因为,来者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娘娘!你还好吧?」见到明晰玥消瘦的身子,年儿感到非常痛心。

  「我没事!」明晰玥给了年儿一抹虚弱的笑。

  「都已经快瘦成皮包骨了还说没事?娘娘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话也不肯向年儿说。」她心疼地哭了起来。

  「别哭,我真的没事。」

  明晰玥想要安慰她,可身子却无法控制,她发觉自己想要咳嗽,想要压抑住,可偏偏还是咳了出来。

  「咳咳--」

  「娘娘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听见她的咳声,年儿心急如焚。  若是娘娘的身子有个万一,那么她和大家都会良心不安,毕竟,要下是她们多事地告诉了她冰心水的事,她也不会有这一场牢狱之灾。

  「没事,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她不要她担心。

  这牢里是那样寒冷,年儿害怕娘娘无法撑过这似无尽头的牢狱岁月,因为,皇上直到现在仍没有放人的意愿。

  「娘娘要多保重!」年儿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这牢里寒冷,娘娘将就一下年儿的斗篷,下次年儿来看娘娘时,会为娘娘准备好一点的御寒衣物及补品。」

  倏地,明晰玥察觉有异。

  「年儿,你怎么能进来?」她记得黑肱曦曾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探望她。

  「是……是……」年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看我的?」明晰玥的双眼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一定是他!因为,若没有他的命令,偷偷进来看她可是会被砍了脑袋的,就算年儿再如何尽忠,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探望她。

  「是啊!」年儿原想否认,可看到她高兴的神情,她硬是吞下了「不是」两个字。

  其实,她能进来牢里全是拜申公公所赐,他瞒着皇上引开侍卫,她才得以偷偷地进来看皇后娘娘是否安好。

  「他还不肯原谅我吗?」明晰玥颇为失望地问。

  他若是肯原谅她,他就会自个儿来看她,不会要年儿来。

  「皇上他……皇上还拉不下脸嘛!」

  见明晰玥的情绪全被黑肱曦给牵动,看得出来她是爱上了他,不忍心见她过于失望,年儿决心说谎骗她,至少,她在牢里的日子会比较好过点。

  「那皇上他……」

  明晰玥还想问有关于黑肱曦的事,却被年儿给打断。

  「娘娘,我该回去覆命了,否则皇上会担心的。」年儿听到外头把风人的催促,她不走不行了。「年儿改天再来看娘娘!」

  见年儿定得匆忙,明晰玥总觉得非常奇怪,可她没有心思多想,因为,她现在满脑子全是年儿刚才说的话。

  他派了年儿来探视,可见他仍是关心她的。

  明晰玥没有细想,听信了年儿胡绉的谎言,一心一意等着黑肱曦消气来接她出去。

--- SARAH --- SARAH ---

  幽美的歌声伴随着丝竹美好的乐音,一阵一阵地传出忘忧宫。

  守在宫外的申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明白皇上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夜夜笙歌,放纵于声色,沉浸在衣香鬓影的糜烂日子中,每晚和不同的舞伶、乐伶耳鬓厮磨,好像他的生活中只有这些女人,完全忘了他还将皇后娘娘关在大牢里的事。

  他有好几次想要禀报皇后娘娘的情况让他知晓,可是,他是偷偷去探望的,说了的话,大家又都有罪了。

  偷偷望向里头,他看到黑肱曦放浪形骸的模样,不禁摇头大叹。

  唉!他也不知该怎么做,只希望黑肱曦能早日醒悟。

  「皇上……」伴随着嗲嗲的撒娇声,一道娇软的女体贴上了黑肱曦的身。

  秉持着来者不拒的心态,黑肱曦的手不规矩地穿进了那女子薄如蝉翼的衣内,寻找着她丰满的浑圆,撷取她的柔软。

  「皇上……」女子的手也滑至他的双腿问,抚触着他的欲望。

  她明了这样大胆的示爱才能得到一晚侍寝的机会,而黑肱曦也明白她的意图,享受着她的爱抚。

  每夜和不同的女人共赴云雨,可他还是不时会想到明晰玥,老是将身下的女人都当成她。

  就连现在,他都会以为在他欲望中心抚摸的手是她的。

  可恶!不该想起她的!

  黑肱曦将明晰玥赶出脑海,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他随即拍开那女人的手,不让她继续放肆。

  「皇上!」她不懂皇上为何突然拒绝她。

  「滚!」他面带愠容地将她推离。「统统滚下去!」他好烦,他现在想要好好安静一下,他下要任何人留在他的身边吵他。

  众人见皇上莫名其妙地生气,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去。

  他一个人生着闷气,而她在牢里一定是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他觉得他们两个的生活应该要对调才是。

  他将她关入牢里的目的就是要她痛苦,可他发觉,她似乎一点痛苦也没有,反而还很开心,因为,每一晚都有人去探视她。

  申公公那点把戏他一清二楚,他只是不想惊动他们罢了。

  好几次,他都想问申公公她在牢里好不好,可他拉不下脸问,因为,问了就摆明他早巳知道申公公违令安排人去探监的事。到最后一定是他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被关的人比他还要开心,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要让她感到痛苦,他才能解解心中的闷气。

  一打算如此做之后,黑肱曦决定要先将她给放了出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布下的陷阱。

  「来人啊!」他大喊。

  「参见皇上!」

  申公公现在的皮可是绷得死紧,非常害怕皇上唤他的意图,因为,他在外头看到那群女人落荒而逃的模样,以最近他的行为而言,那实在是太反常了。

  「传朕的口谕,去大牢里将皇后放出来,让她回懿德宫。」

  「皇上……」听了皇上的命令,申公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很高兴他终于想通了。

  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念着

  「皇上什么时候要放她出去」,现在,大家终于能回答她的问话了。

  「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被他所伤的模样。

  「是!」申公公几乎是狂奔而去。

  哼!有必要这么高兴吗?黑肱曦在心底嘲笑他的愚昧。现在她也许很开心他放她出来,可过一阵子,她必定会希望自己仍在牢里不要出来,因为,自由的代价是很高的。

  惹上他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

  黑肱曦露出了阴惊、邪冷的神情,他已经决定要怎么报复她了。

  他会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第九章


  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大牢,明晰玥洗了个舒服的澡、吃了顿丰盛的饭菜,她现下安稳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些日子里,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离开囚牢,回复正常的生活,她放松地熟睡着。

  见明晰玥睡得那么沉,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不忍心吵到她,她们替她盖好被子,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后,比了比到外头的手势,四人便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

  突地,眼前有个黑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她们吃惊地抬起头,只见黑肱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皇上……」她们吃惊地想要行礼。

  「免礼!」黑肱曦可不是吃饱没事来懿德宫让她们行礼的,他是来探望明晰玥的。「皇后呢?」

  这气氛那么的宁静,实在是令人不习惯。

  「娘娘睡着了。」年儿压低声音禀报。

  「都出去吧!」当她们由他身旁经过时,他突然想到有事情要嘱咐她们,就又喊住了她们:「等一等!」

  「皇上!」她们不明白皇上为何又喊住她们。

  「你们最好当心点,别在她的面前乱嚼舌根,否则,我定会命人拔了你们的舌头,让你们无法开口说话。」他威胁道。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当然明白黑肱曦的意思。

  每次去牢里探望娘娘时,她问的人、关心的人总是他,她们看在眼里可都心疼极了。因此,她们有默契地不把黑肱曦夜夜笙歌、流连美人堆的事告诉她,因为,她们怕她知晓了会伤心、难过,所以,她们选择了隐瞒。

  只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在牢里时她们不说她就不会知道,可回到人多嘴杂的宫里,就算她们不说,一堆的闲言闲语还是会传到她的耳中。

  「奴婢们知晓,奴婢们一定会闭紧嘴巴,不透露任何事的。」

  她们会乖乖听话可不全是为了他,或者怕了他的威胁,一切全都是为了明晰玥,她好不容易打开心房去在乎、关心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冷冰冰的,她们不希望看到她又将心扉给关上。

  虽然不知能瞒多久,可是,她们能瞒就尽量瞒。

  「嗯--」黑肱曦很满意这个答案。「你们下去吧!」 

  他走入房内,撩起垂放下的帐幔,她清瘦的脸庞立即跃人他的眼中。

  她瘦了!这是他看到她的第一个感觉。

  牢中的生活大概不怎么好过,才会将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她怨不得别人。

  直到现在,黑肱曦还不肯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望着她无邪的睡颜,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骛,他恨不得能令她痛苦,因为,唯有她生活在痛苦里,那他郁闷的心才能梢梢得到平复。

  他的手愤恨地捏紧她的下颚,他是多么痛恨她一脸平静的模样。  

  感觉到痛意,明晰玥怱地转醒。

  「你……」一睁开眼就看到黑肱曦,她尚未准备好要和他说什么,一时之间,她只能望着他无言以对。

  见她醒了,他立即放开使劲、出力的手。

  「吵醒你了。」他缩回自己的手。

  「没关系。」她的心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毕竟,他来看她了。

  「睡吧!朕不会再吵你。」他放软说话的语气,不若先前的冰冷。

  就算他是那么恨她,他也不会一把掐死她,因为,让她痛快的死他得不到任何的快感,他要慢慢地折磨她,看着她为他痛苦。

  「那……那你呢?」明晰玥很希望他能将她搂在怀里,她不要他离去。

  她的依恋令他的眼神闪过一抹残酷,可含羞带怯的她却没有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异样光芒。

  「朕陪你!」黑肱曦褪下了鞋子,和衣上床,将她拥在怀里。

  「嗯……」不懂黑肱曦用意的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车福。

  「快睡!」他不让她再开口说话。

  「嗯--」有他温暖的怀抱倚靠,她相信她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

  明晰玥闭上了眼,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地进入梦乡,可黑肱曦就没有她的兴致,他无眠地睁大双眼。

  他会对她好是他的计谋,因为,得到越多,失去时的伤痛也会越大。

--- SARAH --- SARAH ---

  自从回到懿德宫之后,明晰玥感受到黑肱曦对她的温柔,她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之前的事了,所以,她也没有埋怨他让她在牢里多待了那么多天。

  等他的到来已成为她每晚的习惯,所以,他今晚的迟来令她相当担忧。

  深宫中寂静无声的夜,令人感到无比寂寥。

  站在宫门口引颈盼望,她痴痴地等着他。

  「娘娘怎么还不睡?」没有见到皇上回宫,年儿不放心下去休息。

  「他还没有回来,我睡不着。」习惯了他温暖的怀抱,现下要她抱着冰冷的被子,她根本就无法入眠。

  「娘娘还是先睡吧!皇上他……」年儿当然知道黑肱曦没有来的原因。

  现在整个宫中是流言满天飞,说什么皇后娘娘已经不受宠了,因为,皇上虽然夜夜来懿德宫过夜,可他之前却都是和那些舞伶厮混在一起,甚至传出皇上即将要立侧妃的消息。

  这些事她们都尽量瞒着明晰玥,怕她知晓了会受伤害。

  「他一定是国事烦忙,在御书房忙得不可开交。」明晰玥自以为是地猜想着。

  「是啊!」年儿心虚地附和她的话。

  「他这样操劳可是会伤了身体,我得去劝劝他。」她想去找他。

  年儿一听,脸色瞬间刷白,阻止她去找皇上。

  「娘娘万万不可!」

  要是让娘娘去找皇上,那一切的事她就会全部知晓,如此一来她们苦心瞒了那么久全都白费工夫了。

  明晰玥很疑惑,不明白年儿的反应为何会这么激烈。

  「为什么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而是皇上为了国事已经够累了,要是娘娘这时去找皇上,那么皇上就要拨空与娘娘交谈,那不就耽误了皇上的正事。」

  原来如此!年儿还真是爱操心,明晰玥认为年儿的操心全是多余的。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皇上的。」

  她不听年儿的劝阻,执意要上御书房,不放心的年儿只能跟随着她,祈求现下皇上真的是在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里头灯火通明,明晰玥习惯性地步上台阶,可无数把大刀却横陈在她的颈边。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可是皇后娘娘邪!」年儿着急地大喊。

  「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一样,不得私自进入。」侍卫把皇上的命令转述一次。

  明晰玥震惊不已,不敢相信他们说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本宫来御书房也要经过通报?」御书房她又不是没住过,她以前还当成自己寝宫般地自由进出。

  「娘娘被打入大牢之后!」

  明晰玥因为他的话而心一紧,感觉胸口好痛。

  「那就请你们去通报,说本宫要见皇上。」她要亲自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现在不在御书房!」

  「不在?那皇上在哪儿?」他既不在御书房,也没有上懿德宫,他还有哪儿可去呢?

  「皇上在忘忧宫!」侍卫依皇上的嘱咐转告皇后。

  「忘忧宫?」明晰玥不懂,他去忘忧宫做什么?「年儿,咱们上忘忧宫见皇上,看看他在忙什么。」

  年儿当然知道皇上在忙什么,可她不能说,也不能让皇后去。

  「娘娘,皇上既然在忙,就别吵皇上了,咱们回懿德宫吧!」

  「不!我们去忘忧宫。」她坚持不回去,要去忘忧宫一探究竟。

  「娘娘不要去啦!」

  明晰玥觉得年儿真的很怪,老是阻止她找黑肱曦,她总觉得年儿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还一直瞒着她。 

  「年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年儿矢口否认。

  「没有就好,我们到忘忧宫。」

  「娘娘……」年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晰玥曾去过忘忧宫,所以,她不用人带路也知道该怎么走。

  当明晰玥越走近忘忧宫,年儿的心就越沉,当她们来到忘忧宫前时,她的心已经凉了一截。

  忘忧宫中明亮的灯火、曼妙的乐音令明晰玥非常熟悉,眼前的情景和她第一次来这儿时一模一样,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她的心已经和以前不一样。

  那时黑肱曦在忘忧宫中享受着醇酒及美人恩,要是现在的他和以前一样,那她该怎么办?她已经无法不去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天啊,千万别这样对待她!明晰玥在心中默祷,希望事情不是她想像中那样。

  她揪紧着一颗心,脚步沉重、缓缓地走上石阶,步上了灯火刺眼的厅堂。

  眼前的景象令她霎时驻足不前,她已经看傻了,完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跨出去,若是可以,她多想没定这一遭,没看到这样的情景。

  黑肱曦高坐在大椅上,底下两旁仍是乐官们忙着演奏,厅堂的中问是穿着薄纱衣裳的舞伶卖力地舞动着身子,而他的身边,左右簇拥着接近赤裸的女体,他的手放肆地在她们的身上抚摸,而嘴正好对着女子胸前的浑圆。

  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晰玥几乎要崩溃了。

  昨晚抱着她的双手今晚竟然抚着别的女人,温柔吻着她的嘴此刻竟含吮戏弄着其他女人的身体,这样残忍的事实几乎将她打人了万丈深渊。 

  「朕的皇后终于来了!」他冷眼看着她,嘴边噙着邪佞的轻笑。

  他等了她那么久,她可终于来了。

  明晰玥无语地望着他,表面上虽然是平静无波,可身子的战栗却泄露她激动的情绪。

  他这样的表情是陌生的,令她感到无比惊恐。

  他好像已经等她许久的样子,可他等她要做什么呢?

  明晰玥不想发问,她等着他先开口。

  「朕多才多艺的皇后,底下的人向往你精湛的琴艺多时,选日不如撞日,你就委屈自己一点,弹奏几曲让她们听听,让她们明白,高贵的皇后和阶下囚的皇后弹起琴来有什么不同。」

  明晰玥忽略他语气中的嘲讽,不懂他开口的第一件事为什么是要她弹奏几曲而已,她还以为会有多大的刁难及难堪。

  她步履沉重地走向古筝,接受他的第一个考验。

  众人早就听过她的琴音,对于她的琴艺早就一清二楚,可今日她心思不宁,弹得零零落落,还不小心弹错了几个音。

  「皇上,这声音还真是难听。」黑眩曦身边的女人放肆地批评。

  「是啊!」他同意她的话。

  「那还不叫她停,别让她弹了。」

  黑肱曦但笑不语,没有如她所愿开口命令。

  听了他们的对话,明晰玥咬紧牙根,即使心乱而弹错音了,她的手指仍是继续拨弄着琴弦,丝毫不肯放弃。

  见她仍是死撑着,黑肱曦可得意极了,因为,她越痛苦,他就越快乐。

  「这么高贵的皇后弹琴给你们听,你们竟还嫌恶地不想听,你们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是,这么难听的琴音,臣妾实在是无福消受。」

  「说得好!」见她伶牙俐齿的批评,黑肱曦捏了一下她的俏臀以示嘉奖。

  明晰玥实在无法再忍受他们一唱一和的批评,她倏地停下手指在筝上的拨弄,下愿意再演奏下去。

  虽然她今日状况百出,可是,她的琴艺还没有那么糟,任由她们批评来批评去。

  「怎么?不弹了吗?」他最狠的招数都还没使出她就受不了了,她未免也太脆弱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可是,他没打算这么快放过她,因为,没有看到她痛苦难当他不甘愿。

  「你到底想怎么样?」明晰玥吼着问。

  黑肱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净顾着和身边的女人调情,无视于她的存在。

  气恼中的明晰玥再也看不下去,她转身就要离去。

  「你不留下来继续弹琴,怎么会知道我想怎样。」黑肱曦想尽办法故意激她,就怕她不留下。「难不成你害怕了,所以才夹着尾巴想逃?」

  逃?她怎么可能会逃!

  既然留下来就会知道他的意图,那她就留下来,反正,她的心已经被伤得够重了,她不认为他还有办法令她更加伤心,以至于在众人面前崩溃。

  明晰玥坐回原位,继续弹着她的琴,她努力地想将注意力转回手指上,可她没办法,她的目光就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黑肱曦,看着他大剌刺地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笑而心痛难当。

  「想不想让这琴音变好听啊?」他问着她身边的女子。

  「当然想,可不知该怎么办。」

  「用你的声音啊!」他的手往下滑。

  「声音?怎么用啊?」

  「这样!」

  黑肱曦的手侵袭着她,引得她尖叫连连,当他的手来来回回地动作时,女子发出了令在场所有女人眼红、嫉妒的呻吟声。

  「你坐上来!」他命令着旁边的另一个女人。

  被黑肱曦点到名,她高兴地解开他的裤头,欢欣地坐上了他的双腿间,让他炽热的欲望满足了她渴望许久的情欲。

  她不停地移动身子,享受着结合的快感,甚至炫耀似的发出了惊人的呻吟声。

  另一个被黑肱曦的手宠幸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发出比她更夸张的愉悦呻吟。

  如此淫乱的情景,明晰玥都看到了,她痛苦地闭上眼不想看,可她却阻止不了她们的呻吟声传人她的耳中。

  温热、咸湿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那份痛楚已钻入她的心肺,她无法再假装坚强,她已经撑不住了。

  当她张开眼时,她的视线已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却清清楚楚地看见黑肱曦眼中的得意。

  突地,琴弦断了,琴音也中断,她停止了手上的弹奏。

  绷断的琴弦划破她的纤纤玉手,顿时鲜红色的血自她白皙的手指渗出,滴在筝上。

  明晰玥感到手指的疼痛,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的心更痛。

  比起心里那痛到说不出的伤,她手指的伤仅是小巫见大巫,一点也不足为奇。

  若是没有心,那她现在也不会痛了,她多希望自己是以前那个无心的明晰玥,不管被伤得多重,她也不会感到痛。

  为什么要动心?为什么要有心?

  她后悔自己不动如山的心为了他而动,才会换来今日的伤痛。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晰玥哀伤地大吼。

  见她泪如雨下,黑肱曦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显示他的得意及快乐。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他的神色一整,摆出凶狠无比的残忍面容。

  「你害朕损失惨重,你以为只有区区几天的牢狱之灾就能弥补吗?你若真是这么想,那你就太天真了。损失一个即将到手的富庶国土岂能随随便便就算了,就算你用一千条、一万条的贱命也补偿不了。朕这么做已经是便宜你了,朕甚至大发慈悲地留你一条狗命。」

  留下她的命并不叫慈悲,那叫残忍,因为,她现在是生不如死,若是能选择,她宁愿他砍了她,也不要让她受这种椎心刺骨的伤痛。

  「一个国土、一个皇位真的比你的兄长、我三姐的一条人命、千千万万条百姓的性命重要吗?」她以为这么久的日子以来他该想通了,可没想到,他仍是执迷不悟,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没错!」他斩钉截铁地道。「黑肱龙算什么?你三姐的命算什么?至于那百姓,朕不会让他们受一丁点的伤害。」

  国以民为本!想要当明君的他可是牢记在心。

  「哈哈哈--」明晰玥流着泪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你竟然为了报复我而委屈自己来讨好我!我笑……我竟然傻傻地看不清你的真面目!我笑……我竟然为了你这种没心、没肝、没肺的人流泪!我笑……」明晰玥边哭边说,模样极为吓人。

  「够了!」黑肱曦截断她的话,他不想听她说一堆废话。「说什么你是无心之人,结果,还不是落泪了,还不是被我给伤了。」

  明晰玥幽幽地开口,她不否认自己对他的那份可笑爱意。

  「我本是无心,但你却来撩拨我平静的心湖,赐给了我最不需要的心。无心就不会受伤、无心就不会痛苦,可你让我的心能去爱人,却也将我的心逼人了绝境,让我饱尝了伤痛。若能重新选择,我宁愿我没爱上你,从没体会爱一个人的酸甜苦辣,这样,我还能保留一颗完整的心,虽然冷淡、没有感觉,但至少不会痛。」

  乍听她坦白的爱语,黑肱曦的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融化一颗冰冷的心,得到她的爱,可听到她说宁愿没爱上他,他的心大大感到不悦。

  当他要再度开口时,他想说的话却被明晰玥的喃喃自语给阻断。

  「一颗爱你的心被你伤得这么深、这么重,这颗已残破不堪、补不全的心我也不要了……不要了……」

  若能没有心、能绝情绝爱,那么,她才不会被伤害,她才不会感到痛彻心扉,才不会流下眼泪。

  她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虽然是望着前方,却像痴傻一般地喃喃自语,令黑肱曦感到心惊。

  「你……」他想要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要了……我不要了……」明晰玥的嘴里就这样反覆念着,滚烫的泪水无法遏止地直往下流,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她到底在变什么把戏?

  「明晰玥!」他恼怒地大吼。

  不管他多么大声的怒吼,她仍没有停下脚步,她仍是重复着同样的话。

  随着她的离去,声音越来越小,却深深地落在他的心里。

  黑肱曦忘不了她那近似绝情的话。

第十章


  「娘娘,用膳了。」豆儿来到明晰玥的耳边轻声地说。

  明晰玥没有应声也没任何表情,仅是走到桌旁坐下,默默地进食。

  豆儿、蔻儿、年儿、华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能令她别这么漠然,也不知该怎么做才会令她感到快乐。

  那一夜之后,她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照吃、照睡,可她却变得不爱话、不爱笑,变得和之前一样,也许比以前更糟。至少,以前她心情好时会偶尔说个话,常常挂着淡漠的笑,可现在,连这么一点点的表情也没有了,所以,她们才会觉得情况越变越糟。

  她现在就有如仅存一个躯体而没有灵魂的活死人,没有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及七情六欲。

  这一切都要怪黑肱曦,都是他狠狠地伤了她的心,才会害她变成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

  明晰玥吃了一半,突地放下碗筷。

  「娘娘,怎么不吃了呢?」华儿关心地问。

  抬眼看了华儿一眼,她低声地说:「吃饱了。」

  她就是这副模样,就连好不容易开口说个话也是简短有力,非得要到有必要开口时才会开尊口。

  「娘娘,多吃一点吧!」蔻儿不死心地劝说。

  明晰玥没有回话,她只是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静静地躺下。

  她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的人渐渐消瘦,她们想要将她养胖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说什么就是不肯多吃一点。

  为了怕明晰玥会着凉,年儿替她盖上了被子。

  明晰玥只是躺在床上,没有闭上眼,根本就没有要入睡的打算。

  她们习惯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反正她就是图不画、琴也不弹、书也不看了,整日就像个废人般地躺在床上。

  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仅能放任她去,不过,她们倒是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四人几乎是时时刻刻守着她,不让她离开她们的视线。

  若是早知她动心、爱人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她们宁愿她不曾爱过,至少,她们还拥有一个正常的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的模样。

  可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先前的明晰玥。

--- SARAH --- SARAH ---

  「唉--」

  「申公公,你叹什么气?」黑肱曦好奇地问。

  现在宫中太平,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烦心,申公公不该无缘无故地哀声叹气。

  「皇上就有所不知了,我这气是为皇后娘娘叹的。」

  一听到申公公提起明晰玥,黑肱曦的心不禁一震,想要问她的近况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好装作不在意。

  「咦?此话怎讲?」

  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她,也没有听到她任何的消息,好不容易申公公自动要说,他就找了话接续这个对话。

  「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变成了行尸走肉,怎么不令人感叹。」

  想起她喃喃自语离开的情景,黑肱曦的心微微地不安。

  「别胡说八道!」他不悦地斥喝。

  要是她真成了行尸走肉,那皇宫里早就为这件事闹翻天了,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任何的流言。

  「奴才不敢危言耸听、胡说八道,一切都是真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懿德宫看看皇后现下的模样。」心病仍需心药医,申公公认为皇后的心病应该需要皇上这帖猛药来医。

  他知道皇上是在气头上才会做出那种伤害皇后的事,可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他的气也该消了,申公公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个事件而变成了一对怨偶。

  「哼!凭什么要朕去看她?」他才不会主动去探视她。 「传皇后立即来见朕!」

  「遵旨!」申公公乐得派人前往懿德宫传旨。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一脸忧心地在申公公的耳边禀告。

  「申公公,怎样了?」

  「皇上,娘娘她不肯来见皇上。」除了实话实说之外,申公公想不到其他的藉口来骗他。

  「大胆!」黑肱曦生气了,他倒要看看她为什么下来见他。「来人啊!摆驾懿德宫!」

--- SARAH --- SARAH ---

  当黑肱曦抵达懿德宫时,众人早就严阵以待,等候他的大驾。

  「叩见皇上!」

  虽然不满黑肱曦对明晰玥的伤害,可他毕竟是皇上,豆儿、蔻儿、年儿、华儿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平身!」他环顾四周,没见到明晰玥的人。「皇后人呢?」

  「娘娘睡了,请皇上别打扰娘娘。」年儿挺身回话。

  在明晰玥性情大变之后,年儿对黑肱曦着实有满腹的不满,现下面对他,她的不满在瞬间爆发,和他讲话不再有尊卑。

  「放肆!」她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他出言不逊。「你们再对联无礼,别怪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怕就不会说,既然说了,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没错!我们现下是誓死保护娘娘,即使一死也不让娘娘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们四个全立在黑肱曦的面前,不让他通行。

  真是造反了!区区的小奴婢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来人啊!把她们四个押到外头去!」他是不会真的砍了她们,不过,他也不会留下她们来凝手碍脚。

  不管她们如何挣扎,几名侍卫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们制伏,使劲地将她们拖到外头,不让她们进入。

  黑肱曦走到床畔,伸手拉了床幔,赫然发现明晰玥根本就没有入睡,她的一双眼是睁开的。

  「好啊!竟敢联合起来骗朕!」被骗的怒气又冲昏了他的头。「为什么抗命不见朕?」

  明晰玥就像是没看到他似的,既没说话,也没有移动身子,甚至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起来看朕!」他使劲地将她拉起身。

  她是被他的蛮力拉起来了,可她依然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我!」

  黑肱曦不死心地将他的脸凑到她的面前,让她能仔仔细细地看他,可她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一样,依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可恶!」他气恼地用力槌了下床柱。

  「皇上,生气也没有用,因为娘娘已经成为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申公公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娘娘自从那一夜被皇上的言语、行为所伤之后,就成了这副德行,不哭、不笑、不闹、不吵。」

  怎么会这样?她那时明明哭得很伤心啊!

  「传御医来!」他要让御医好好地诊治她。

  「没用的!御医来诊过了,可御医说娘娘没病。」

  「没病?这样叫没病?」

  「皇上,娘娘得的是心病,心病是没有药医的,所以,御医们个个是束手无策。」

  「心病?她是得了什么心病?」

  「皇上应该最清楚才是。」申公公不答,反而将问题丢还给他。

  「她……」黑肱曦知道是自己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果真不要心,将心全舍弃了。他想起她那一夜不停重复的话语。

  「因为皇上的报复,娘娘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果这是皇上要的,那么皇上已经达到目的了。老奴斗胆,请皇上放了娘娘,别再这样苦苦折磨这么一个脆弱的女人。」

  他只是要她伤心而已,没料到她会变成魂不附体的模样,他宁愿她骂他、恨他、怨他,也不要她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活死人。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黑肱曦的心满是懊悔。

  好不容易才让她有了心、让她懂得爱人,结果,他竟又逼得她封闭自己,害她宁愿当个无心的活死人,舍弃了七情六欲。

  他是报复了,可他却得不到该有的快乐,他的心全因她而揪在一起,他只有痛苦而无任何报复后的快感。

  他真的不愿见她变成这个样子啊!

  「皇上,放了娘娘吧!」

  「不!我不放。」黑肱曦坚决地拒绝。「她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不放手。」

  「皇上,娘娘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她现在只是关起了心房,可要是皇上再折磨娘娘,老奴怕她会撑不下去而走上绝路。」

  「不会的!」

  黑肱曦的意思是他不会再折磨她了,可申公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说明晰玥不会走上绝路。

  「既然皇上不爱娘娘,何不放了她?留一个不爱的人在身边那只是徒增痛苦罢了!皇上痛苦,娘娘更痛苦,因为,她爱皇上爱得那么苦,而皇上不但没有回应她的感情,还不择手段地伤她,令她痛不欲生。」

  谁说我不爱她!黑肱曦差点喊出这句话,幸好他的嘴闭得快。

  而且,现在说爱她根本就于事无补,只是徒让人笑话罢了,因为,当初是他先选择不爱她的。

  「她生与死都是我的人,我不会放了她的!」

  虽然面对这样的她令他痛苦,可是,放了她,他会更痛苦。

  他真是个大傻瓜,以为伤害她,他就会快乐,结果,他根本就快乐不起来,她痛,他跟着她痛;她苦,他跟着她苦。

  「皇上,你这是何苦呢?」

  「就算放了她,她也不会变回那个会说会笑的明晰玥,那放与不放有什么差别。联亏欠了她,若是能将她留在身边,朕还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可放了她,那朕什么也无法做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醒悟。

  只要她好好的,就算她背叛他、出卖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既然爱着他,那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他好,她的心永远是偏向着他多一点。

  到快要失去她时领悟了这件事,不知会不会太迟了?

--- SARAH --- SARAH ---

  黑肱曦几乎看不懂人家的脸色,豆儿,蔻儿、年儿、华儿已经摆明了不欢迎他,他却依然厚着脸皮住进了懿德宫,还很不要脸地抢下她们服侍明晰玥的工作,对她是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

  久而久之,她们也随他了,毕竟,她们抵抗不了他身为皇上的地位。

  他的有心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他为了明晰玥,连奏摺也搬进懿德宫批阅,除了上早朝的时问之外,他其余的时间都耗在这儿。

  这样的有心人,没有人会再排斥他、拒绝他,所以,刚开始她们都会摆脸色给他看,而现在,她们已龙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甚至不再像先前那般无礼,反而接手起伺候他的工作。

  黑肱曦净顾着要赎罪而日日夜夜和明晰玥相伴,可他却不知她的痛苦。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他近来对她的好。

  她虽然努力地要让自己变得无心,事情却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简单,一颗心哪能容得了自己说要或不要。

  小时候,因为她不懂什么是情感,所以,她能让自己漠然,可现在她晓得了自己会哭、会笑、甚至尝过了男女之情,体验了所有的七情六欲之后,她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自己。

  因为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恐惧,害怕会再受伤害,所以,她刻意更加冷漠地对人,希望众人能离她远去,给她一个可以自我疗伤的安静之地。可事情却出乎她意料之外,他们不但没有在这时抛弃了她,反而更加地关心她,害她整日不得安宁,人也更加地封闭。

  望着躺在她身旁的黑肱曦,她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

  他这是何苦?既然不爱她,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守着她?

  她知道他是想要补偿,可是,她的心已经被他戳破了一个大洞,怎么补也补不完整。

  越想越伤心,她捂住嘴,生怕哭声会吵醒他。

  睡梦中的黑肱曦总觉得似乎有人在他身旁啜泣,他以为他是作梦不想理会时,那哭声却是那么真实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真的有人在哭!会是谁?是她吗?

  哭声是那么的接近,好像就在他的耳边。

  他好希望真如他所想的,哭的那人是她,因为,她会哭,那就表示她不是无心的明晰玥。

  黑肱曦倏地睁开眼,果真,看到明晰玥坐在他的身边哭泣。

  「晰玥!」看到她哭了,他的心有如死灰复燃,无比的雀跃。

  没想到他会醒来,她赶紧转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晰玥,你哭了。」他感动地由后抱住她。

  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这个怀抱太假、太会伤人了,虽然她是那么喜欢,可一想到自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就不敢要也要不起。

  他只不过对她绝情一次她已经伤透了心,要是再受一次那样的苦,她大概会受不了地了却残生。

  「放开我!」她哭着哀求他。

  他若是想要报复她,也已经达成目的,她再也禁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我不放!」在她变成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时他都没放手,更不可能在知道她恢复后放开手。

  「为什么不放过我?」

  「晰玥,你听我说。」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冲动之下误会了你,还将你伤得那么深。你要怪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我求你,别再封闭你自己,别再以那冷绝的面孔拒我于千里之外。你可知,看到你那样折磨自己,我的心有多痛。」

  她撇开眼不看他,更不想听他说话。

  「你可知当我听到你坦白说你爱我时,我内心受到多大的震撼吗?我好想唤住你,要你别用那可怕的淡然对我;可我喊不出口,因为,一时之间,我不敢去接受你的感情。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我保证,这一次我会珍惜你的感情,不会再以你的爱来伤害你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对他残存多少感情,可就算只有一丁点也好,他希望她对他仍是有情的。

  「我的心中已没有爱,也不想去爱了,爱一个人竟要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我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了。」

  黑肱曦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不敢爱没关系,这次换我来爱你,只要你别拒绝我的爱就行了。」

  要开口说爱她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因为,他怕她会狠心地拒绝他,害怕会受到她对他表白时一样的伤害。

  「你的爱……」明晰玥感到可笑至极。「你的爱我看不到、摸不着,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是爱我的?以前我以为你对我百般疼惜,那是因为你爱我,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你对我好并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报复我的一种手段。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你还来说你爱我,你不觉得你这个谎撒得太不高明了?」

  「我是真心的!」现下,黑肱曦终于体会什么叫作百口莫辩。

  「省省吧!人只会笨一次,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一次的痛已经伤得她体无完肤,她不会蠢到忘了教训,再去迎接第二次的痛。

  他的心好痛,痛到他快发疯、发狂。

  她那时对他表白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痛苦?如果是,他真的是太残忍了,竟然让一名女子承受这种无边无际的痛楚。

  「这次我是真心的,你若是不信,你可以用心去体会,你就会明白,我的心一点也不假,就是真的很爱你,爱到发疼的地步。」

  明晰玥并不因他的话而感动,她只是发狂地大笑。

  「晰玥……」她这模样令他好担心。

  「我连我的心都找不着了,我怎么用我的心去体会你心中的爱?更何况,你的心藏在你的身体里,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别白费心机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受过伤的心不愿再敞开,她宁愿错失也不愿再受一次伤害。

  「我会让你看见的。」黑肱曦已经豁出去了,因为,若是挽不回她,那他活着也没有意义。

  以前他总是爱江山,可现在,他可以为了她放弃大好江山,甚至是他的命,因为,她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没有她,他就算拥有再多的江山也无用,他的心依然会因缺少她而空虚。

  「看?要怎么看?」她觉得他是在说笑话。

  「我挖出来给你看!」为了她,他是掏心掏肺在所不惜。

  心挖出来不就死了吗?明晰玥认为他是在说谎,只是想要藉此来打动她,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她不会上这种荒谬的当。

  「好!只要你能挖出来证明,我就相信你。」世上没有人会真的做这种挖心的事,他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是你说的,你不能骗我。」黑肱曦下了床,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利剪,拿到她的面前。「我这就挖给你看!」

  「你疯了!你要是真把心挖出来,那你的命也没了,就算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也无用,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是疯了,我爱你爱到疯了。如果我一死能证明我的心,那我心甘情愿,我只希望来世你能再给我个爱你的机会。」

  黑肱曦高举起利剪,迅速地往心窝处刺去,想将他的心挖出来向她证明。

  「不要!」明晰玥见他不是开玩笑,立即飞奔下床阻止他。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见来不及了,她扑上他的身子,以背挡住他的剪刀。

  黑肱曦在察觉她以身子挡在他胸前时,想要收回手劲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剪刀插入她的背,鲜血立即喷洒出来。

  「晰玥……!」他心痛地大喊。「叫御医!快叫御医!」

  有什么痛苦会比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痛?他现在是痛不欲生,懊悔万分,要是他不以死明志的话,她也不会牺牲在他的手下。

  「我相信你……信你……」她的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就怕他没听到。

  他都肯为了她这么做了,她怎么能去怀疑他的真心。

  在他挥下剪刀的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其实,听到他说爱她后,她的心便一点一滴地苏醒,而她对他的爱根本没有死去,仍然活在她的心中。

  「我……爱你……」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将最想说的话说出口。

  「晰玥!」

尾声


  「那些庸医,真该砍了他们,竟然治不愈你背上的疤,害你无瑕的背留下了一个丑陋的伤疤。」每当黑肱曦亲自为明晰玥换药时,总是会重复这一席话,然后对御医恨得牙痒痒的。

  「好了!治不好就算了,把他们砍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是你的杰作,若真要算帐,应该要先算你自己才是。」明晰玥调侃地说。

  其实,背有没有疤她不在意,至少,御医抢救回她的性命,让她和他能继续相爱,一个疤换回一对真心,怎么算都值得。

  「晰玥,对不起!」他对于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是自愿的,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要是她没有挺身那么一挡,刺上的可是他的心窝,那后果可就比现在还严重。

  「不过你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了,我可没有九条命再替你挡刀。」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她仍是心有余悸。

  「不会了。」黑肱曦拉高她的衣襟,将她拥入怀里。「现下我们已经爱到难舍难分,我才不敢再做那样的事,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你。」

  「谁爱你了?你又跟谁难舍难分?」他开口闭口都是爱,令她羞死了。

  「是我比较爱你,是我难舍对你的爱。」他就是喜欢把爱挂在嘴上,因为,能这么对她说的人就只有他,这可是他得来不易的权利。

  「哪有?明明是我比较爱你,我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呢!」她就是爱计较爱的多寡,毕竟,她是先说爱的那一个。

  「我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她,他连命也可以不要。

  是啊!他和她都是傻瓜,为了爱连命也可以不要的傻瓜。

  明晰玥转过身,回抱着他。

  「你再这么诱惑我,我会忍不住的。」她老是把他当成柳下惠,要不是看在她伤未痊愈的份上,他早就把她给吃了。

  她对他灿烂二天,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受不住她恶意的诱惑,决定好好地爱她一晚,至于她背上的伤,他会尽量小心的。 

  满室的旖旎春色诉说着无边无际的爱恋,至于谁爱谁比较多呢?那就不必计较了,因为,他们是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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